2021舞台劇本｜《心理治療》

第一幕　第一場
景：一間布置典雅時尚的白色房間，一張專業心理治療躺椅，一張單人座黑色沙發
人：穿著白袍的Ｙ先生，穿著黑色西裝的Ｋ先生。
△Ｙ先生坐在黑色沙發上，看著資料夾內的資料並且寫起筆記。
△不久，房間右側的房門出現一陣輕快地敲門聲響。

Ｙ先生：請進！
△眼神轉往房門的方向。

Ｋ先生：醫生，我又來了！
△打開房門，一副打擾的模樣。
△有禮貌地問候。

Ｙ先生：來，請坐吧，應該有經驗了，直接舒舒服服地躺著也可以。
△放下資料夾到腿上，笑著回應。

Ｋ先生：唉呦——怪不好意思的，一進門就躺下。還是正經八百地先聊一聊近況好了。
△直接坐在躺椅上，挺直腰桿，害羞模樣。

Ｙ先生：放輕鬆！先將西裝外套掛起來吧！來——我來為您服務！
△闔起資料夾，將資料夾和筆一同擺在左手邊的透明茶几上。
△起身協助Ｋ先生脫去黑色西裝外套，走到房門口左側的掛衣架，將西裝外套掛好。
△慢條斯理地走回座位前，整理整理自己的白袍，很滿意似地坐下。

Ｙ先生：要不要將領帶鬆開，襯衫也拉出來吧，態度越輕鬆，治療效果越好。
△用和藹的笑容說話。
△取回資料夾和筆，並且再度翻開，一副準備記錄的樣子。

Ｋ先生：好吧！這裡也沒有別人，為了治療，豁出去啦！
△看了看自己。
△起身，將藍色襯衫從褲腰拉出來，紅色領帶也旋即鬆開。
△一副解脫的表情，得意貌。
△直接倒在躺椅上，姿態舒服。

Ｙ先生：很好！這幾天過得如何？經過上次的治療，對於生活的種種現象，有沒有感覺到舒服一些？
△眼神瞬間變得銳利。

Ｋ先生：過得還不錯！現在我對於生活的煩躁感沒有那麼嚴重了，並且，我對於生活的種種細節也開始發揮觀察力。您上次說的，我這幾天都有注意，真的，很有效。
△表情舒坦。

Ｙ先生：是嗎？那麼你是否可以舉例說明，讓我判斷一下，目前你的治療進度到達什麼等級。
△口吻表現出專業。
△在資料夾中書寫一些記錄。

Ｋ先生：好的。好比說，「時間」變得不再那麼有壓迫，它就是鑲嵌在牆上的一隻白色鴿子，時間到了就咕咕叫，平時就乖乖待在牆上，自顧自地呼吸。然後，陽光其實有股香味，你若是靠近一點聞，可以聞到很新鮮很像綠意的味道。
△沉醉貌。

Ｙ先生：嗯嗯——
△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理解貌。認同貌。

Ｋ先生：然後，我走進浴室，看見自己在鏡子裡。放心！我知道裡頭的男人是我自己，他學著我的樣子，假裝是另一個人，可是這個詭計已經被我識破了。你知道我是如何識破他的嗎？告訴你，就在我轉頭的時候，他偷看我。我知道，因為他就是我，我當然知道自己沒有在偷看。所以，他騙不了我。我再也不會被自己欺騙。所以，他的一切行為我再也不會在乎，我刮我的鬍子，他必須學，然後以為他可以將自己當成毫無破綻的謊言。哈哈哈哈哈——有夠蠢！每次看到我站在鏡子前，就忍不住想笑出聲音來，讓他知道真相我一清二楚。
△一邊說話，一邊忍不住對著天花板指手畫腳地笑出聲音。

Ｙ先生：嗯嗯——
△忍不住頻頻點頭。
△偷笑貌。

Ｋ先生：梳洗完之後，我開始準備早餐。沒錯！自從上次來治療之後，不僅我的作息變得正常，連飲食也恢復三餐制。通常早餐我會煎一顆半熟的荷包蛋，淋上些許醬油，撒一點黑胡椒，搭配兩片土司和一片生火腿，泡一壺黑咖啡，慢慢享受早晨的時光。
△閉起眼睛，比手畫腳。
△一臉享受的模樣。

Y先生：嗯嗯——
△眉毛忍不住上揚，口水往喉嚨裡吞。

K先生：上次，你建議我少看報紙，多聽音樂。所以，我就不再訂閱報紙，反倒買了一台二手的唱盤機和買了幾張二手黑膠唱片，在享用早餐的時候，聽黑膠唱盤將旋律不斷地刮出來，那真是一種享受。
△擁抱狀。

Y先生：黑膠唱片的音質讓你感動嗎？
△書寫一些記錄在資料夾內。

K先生：不是！是那種用細針凌遲赤裸軀體的那種快感，刮出的音符像是凌遲割出的肉塊，新鮮的血色流淌在五線譜中，讓旋律聽起來像是某種哀號的悲傷。
△陶醉貌。

Y先生：什麼——
△表情呆傻，不可置信的樣子。
△燈暗。

第一幕　第二場
景：古典風情的咖啡店，中央一張三人沙發座，一張木板桌兩側各一張單人沙發座。
人：黃衣張媽媽，綠衣李媽媽，紅衣郭媽媽，紫衣何媽媽。
△李媽媽、郭媽媽坐在三人沙發座，張媽媽坐右側單人沙發座，何媽媽坐左側單人沙發座。店門在何媽媽的斜背後。
△四位媽媽正在七嘴八舌地說話。

李媽媽：就是說啊！生活越來越不容易，每個人都一副患「憂鬱症」的模樣。
△說完，喝一口咖啡。

郭媽媽：這年頭，什麼憂鬱症、躁鬱症、被害妄想症，都成了這個社會的「通病」。
△說完，喝一口咖啡。

張媽媽：聽說，巷口賣牛肉麵的老林，他女兒年紀輕輕就跳樓身亡。知道為什麼跳樓嗎，就因為一科數學段考考不及格，被老林罵廢物，成天對他女兒酸言酸語。他女兒受不了，才一時想不開。要知道，他女兒一直都是全校第一名的資優生呢！
△先喝一口咖啡。
△看看四周，然後假裝輕聲說話。

何媽媽：說句缺德話，自殺還算好的。賣棉被的春哥妳們都認識吧！他兒子小春平日看起來乖乖有禮貌，昨天在鬧區揮刀砍人呢！都上新聞快報了，報紙都登出來在頭版。看看，我特地留起來的。
△何媽媽攤開報紙，傳給李媽媽、郭媽媽、張媽媽閱覽。
△說完，喝一口咖啡。

李媽媽：我說春哥就是太愛「碎碎唸」，什麼都有得講，只要一看到小春，他那張嘴就從來不肯放過他，檢討個沒完。站著、坐著、躺著、看電視、玩手機、買糖果，樣樣都不滿意，連看書也要諷刺，有時小春剛買個棒棒糖回家，一進門口就被檢討「吃那麼多糖會得糖尿病」，結果春哥自己糖尿病那麼多年，水果還不是拼命吃。
△一臉厭惡貌。

郭媽媽：小春真是可憐，他活得像是「出氣包」一樣，不斷被自己家人否定——這個不對，那個不懂，活著像是對不起春哥一樣。要是我，我也會瘋掉。其實，春哥一家人，每個人都這樣對待小春。知道為什麼？就因為小春太胖了！這是小春的責任嗎？成天活在壓力這麼大的環境裡，只是胖而沒崩潰算是不錯啦！
△一臉厭惡貌。

何媽媽：看來大家都很清楚小春這孩子的遭遇，小春在我們面前不知道哭了幾回。可是，我們也是愛莫能助，畢竟是別人家的家務事，說了，人家還要給妳冠個罪名，找機會挑撥來個公開處刑。像是小春這樣的例子，不知道這個社會有多少。說真的，最近走在街上我都提心吊膽，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就有一個人衝破精神失常的界線，可能自殺或殺人。
△手抖著喝一口咖啡。

張媽媽：真的，像老林那麼愛她的女兒，可是就是管不住那一張嘴發酸。這都是一代傳一代的惡習，看看電視劇裡面那些鉤心鬥角的心機，哪個不是喜歡在嘴上佔便宜，嘴裡的話沒帶點諷刺味像是活不下去一樣。「缺德」，這嘴上的功夫，就是一個「缺德」。
△先喝一口咖啡。
△一臉厭惡貌。
△現場沉默三秒鐘。
△燈暗

第二幕　第一場
景：一間布置典雅時尚的白色房間，一張專業心理治療躺椅，一張單人座黑色沙發
人：穿著白袍的Ｙ先生，穿著藍襯衫的Ｋ先生。
△Ｙ先生坐在黑色沙發上，手上捧著資料夾，眼神驚訝地看著Ｋ先生。
△Ｋ先生剛說完話，得意貌。

Ｙ先生：你能不能再說一次，你的形容有點……
△拿著筆的手打著圈，像是要求一種婉轉的說法。
△表情些微扭曲。

Ｋ先生：別緊張！只是詩化一種情緒的表達，像個詩人一般，你知道嗎？詩人，感性的面對世界的一切，所有事物在詩人眼中，都是可以詩化的意象。像風，像陽光，都是可以被愛撫的想像。像你，就可以詩化成一股味道，比如說「腋下的騷味」。
△用詩人般的表情，對著天空比手畫腳。
△對著Ｙ先生，做出捏著鼻子的樣子。

Ｙ先生：好了好了，治療需要實際一些的說法，將你的詩人情懷收起來。早餐過後呢？
△表現不耐煩的樣子。

Ｋ先生：用過早餐，聽完音樂，我就開始出門散步。上次建議我要走一萬步，我每天都有做到，即使下雨天，我也依舊撐著傘出門步行一萬步。呵呵！說真的，走路真是一項有益身心的運動，我覺得內心的煩躁和壓力漸漸消耗在走路的過程裡。呵呵！你知道嗎？我在走路的時候，看到許多相同面孔的人們在這裡和那裏出現，像是複製人，或是戴上一種同款式的面具，全都面無表情地走著，我覺得自己生活在未來的世界裡。哈哈哈哈——
△一邊說話，一邊笑著。

Ｙ先生：相同面孔？真的假的？我怎麼都沒遇到？
△表情疑惑貌。

Ｋ先生：因為你看不到人的內在嘛！你不知道，人類都是從複印機裡拷貝出來的品種，我們沒有不同，都是被命運安排好的旗子，身不由己。那些宣稱做自己的，其實都不是在做自己，都是假貨！真的做自己的，不會說出來！一說出來，你就不是做自己，是在做廣告。
△表情不屑貌。

Ｙ先生：是是是！我們很假，你很真。所以你才要來治療嘛！對不對！
△忍不住嘲諷的樣子。

Ｋ先生：沒錯！這世界是不容許真的人，像我這樣看透一切的人，就會被當作神經病，被當作異類，被排擠，被檢討，被指責，被當作活著就是對不起別人。我做錯了什麼！
△情緒激動，從治療躺椅站起來。
△大聲吶喊。

Ｙ先生：別激動！冷靜！是我不對，我嘴賤，我缺德，我就這張嘴壞，所以治療的時候我幾乎不說話，都讓給你說。坐下，坐下。我還想多聽一些走路的心得。
△急忙安撫Ｋ先生的樣子。
△顯露一副很想聽故事說完的樣子。

Ｋ先生：對嘛！你就是嘴賤，嘴壞，缺德，想聽故事就別再打斷我。我天天都看見同一個面孔的人到處溜搭，覺得很興奮，因為我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可是，兩三天過後，我就覺得乏味了，對於這些面孔感到厭煩，所以，我越走越生氣，越走越恐懼。我偷偷告訴你，我已經兩天沒出門走路了。你的這個方法，爛透了！
△被安撫坐回治療躺椅上。
△說完，一副厭惡的表情。

Ｙ先生：好吧！那我就再想想其他的方法。你接下去說。
△手寫筆記，眼神停留在資料夾中。

Ｋ先生：不過，我還是有在家原地踏步運動，因為運動是好的。運動完，我會躺在沙發看電視，選擇某家電影台看一部電影，大概看到三分之一，我就會睡著。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中午我通常不吃飯，但是會喝點果汁或鮮奶。然後，準備寫作。

Ｙ先生：很好，「寫作」是治療的重點項目，這次治療的核心就在於「寫作」這件事對你產生了什麼效果，然後，我們再評析「寫作」適合不適合做為長期治療的方式。
△點點頭。
△口吻展現出專業。

Ｋ先生：在寫作之前，我必須先完成三件事。第一，我必須沐浴，因為寫作是神聖的行動，要用最乾淨的身心執行書寫的儀式。第二，我必須保持赤裸，因為這樣我才能以最原始的心態審視自己毫不掩飾的靈魂。第三，我書寫的內容，絕對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如果讓第二個人知道我書寫的秘密，那個人就必須死！
△用虔誠的態度姿勢說話。
△最後用犀利的眼神瞪視著Ｙ先生。

Ｙ先生：什麼——
△一臉錯愕貌。
△燈暗。

第二幕　第二場
景：古典風情的咖啡店，中央一張三人沙發座，一張木板桌兩側各一張單人沙發座。
人：黃衣張媽媽，綠衣李媽媽，紅衣郭媽媽，紫衣何媽媽。
△李媽媽、郭媽媽坐在三人沙發座，張媽媽坐右側單人沙發座，何媽媽坐左側單人沙發座。店門在何媽媽的斜背後。
△四位媽媽正在七嘴八舌地說話。

李媽媽：妳們知道嗎？最近年輕人很迷「刺青」，身上一定要搞些有的沒的圖案，才叫做流行，才是「做自己」的象徵。
△一臉不以為然的樣子。
△說完，喝一口咖啡。

郭媽媽：說到這個，我就一肚子氣。前兩個星期，我家那個小寶，說什麼跟同學一起去刺青，說這樣走在路上才酷，現在身上沒刺青的都會被笑孬種。結果一看，他在小腿刺了個什麼梵文，他也不懂意思，聽說是「勇氣」的拼寫。後來我一查，什麼勇氣，根本是「尿壺」的意思。他哭了好幾晚。真是有夠笨，好歹也刺個中文或英文，畢竟看得懂嘛，要不然刺個圖案也好。真是氣死我了。
△說得臉紅脖子粗。
△說完，喝一口咖啡。

何媽媽：圖案？拜託——我昨天晚上才發現女兒後腰一坨髒兮兮的模樣，仔細一看，我的老天！是一隻眼睛，嚇死我了。我逼問她，她才說她們幾個閨蜜全都刺有一隻眼睛，只是部位不一樣。聽說，她的閨蜜一個接著一個中邪，嚇得她去廟裡求神搞了一堆平安符貼在她的房間。難怪，最近都不讓我進去打掃，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今天晚上，還要帶她去找師姐看看怎麼化解。真搞不懂，這些小孩在想什麼，有什麼好流行的。
△說得臉紅脖子粗。
△說完，喝一口咖啡。

張媽媽：其實，刺青也沒什麼啦！只要搞清楚自己刺的是什麼東西就好啦！像我們哪一個沒有紋眉，那也是刺青的一種啊！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其實，我身上也有刺青。看看，肚子這邊也有一隻美麗的小蝴蝶。
△一臉害羞的模樣。
△翻開衣服一角，露出一點肚皮，翻開下垂的贅肉。

何媽媽：那是隻蝴蝶嗎？遠遠看還以為是一隻被壓扁的大蟑螂。
△不小心說出心裡話。

郭媽媽：這隻蝴蝶怎麼變形了，好像變得壁虎的形狀？
△不小心說出心裡話。

李媽媽：唉呦！這隻蝴蝶吃飽了撐著呢！
△不小心說出心裡話。
△現場沉默五秒鐘。
△燈暗。

第三幕　第一場
景：一間布置典雅時尚的白色房間，一張專業心理治療躺椅，一張單人座黑色沙發
人：穿著白袍的Ｙ先生，穿著黑色西裝的Ｋ先生。
△Ｙ先生坐在黑色沙發上，驚訝看著Ｋ先生。
△Ｋ先生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樣。

Ｙ先生：你不說寫作的內容，我們要怎麼討論這麼方法有沒有治療的效果，並且能不能長期當作治療的方式，也要依照你的寫作內容來判斷。你不說，我要怎麼治療。
△睜大眼睛，質問Ｋ先生。

Ｋ先生：傻瓜！如果你是第三個知道寫作秘密的，不就沒事了！
△暗自偷笑。

Ｙ先生：那……第二個是誰？
△疑惑貌。

Ｋ先生：當然是「神」啊！不過，祂已經死了，你不用擔心，可是祂必須知道，因為我是寫給祂看的。
△食指指向天上，神祕地說話。

Ｙ先生：好吧！現在可以說說看你寫作的內容了吧！
△一臉無奈貌。

Ｋ先生：我寫作的內容，是一封寫給總統的信。事關國家大事，現在你知道為何不能給第二個人知道了吧！這是機密中的機密，說出來，是有危險的。你真的以為我神經有問題啊，其實國家安全的重擔都在我的身上，你們這些小老百姓通通不清楚。不說出來你不知道，一說出來嚇你一跳。這是謎中謎，局中局，你傻傻的！
△一副自以為是的神情。

Ｙ先生：快說給我聽吧！大哥！心理治療是很貴的，按分鐘計費。
△不耐煩，催促著說話。

Ｋ先生：仔細聽好。我其實是一名訓練有素的特務，臥底在人民四周，專門觀察人民的行為與思想。你知道嗎？以前有人寫過一篇什麼〈哲學家皇帝〉的文章，那早就過時啦！我寫給總統的叫做〈文學家女帝〉。就憑藉這篇文章，總統不只當選還連任，不久的將來就要一黨獨大，開創民主獨裁的新世界觀。
△忍不住站起來，在房間內走過來走過去。

Ｋ先生：我在信中寫的內容就是出門走路之後的感想。你想想看，人民像是複印機裡走出來的機械人，代表什麼？代表他們不是獨立的個體，是可以看做團體意識的象徵。掌握這樣的認知關鍵，我們就能找出控制的策略。首先，團體是最容易受到「言論風向」影響，只要帶起風向，誰敢表達反對意見？在「團體」裡你敢與他人意見不合，就等著被排擠、被嘲諷、被霸凌，不合群的結果就把你塑造成「毒瘤」。所以，時時刻刻透過網路透過媒體培養人民「奸佞當道」的道德觀，製造龐大的風向意識就是總統邁向民主永恆獨裁的第一步。
△在房間內走過來走過去的演講。
△說完，對著觀眾比出一的手勢。

K先生：然後，第二步就是「死皮賴臉」的功夫，徹底執行「三不五快」的策略，永遠都要有「不認錯」、「不正面回應」、「不說真話」，然後「快甩鍋」、「快轉移焦點」、「快換個說法」、「快點躲起來」、「快製造假象」。政治責任與政治良心那是理想的虛構，那是政敵唯一的武器。試想，你就是不要臉，誰能拿你怎麼辦！這是總統穩穩當當走在民主永恆獨裁的路上不可或缺的功夫。
△在房間內走過來走過去的演講。
△雙腳併攏，高舉右手，攤開手掌，指尖指向前方六十五度角方向。

Ｋ先生：最後，是最重要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就是隨心所欲地運用「雙面手法」。想想看，怎麼才能立於不敗之地？「英雄」是你，「壞人」也是你，「以假亂真」，「雙標」技法等等一堆「超前部署」的「校正回歸」，弄得你天花亂墜、無所適從。所謂輸贏不過就是文字遊戲，實際上就是只有「我」是真的存在，再說句明白話：「神」就只是這麼個人——玩弄文字遊戲的專家——文學家。
△在房間內走過來走過去的演講。
△對著自己比出大拇指。
△燈暗

第三幕　第二場
景：古典風情的咖啡店，中央一張三人沙發座，一張木板桌兩側各一張單人沙發座。 人：黃衣張媽媽，綠衣李媽媽，紅衣郭媽媽，紫衣何媽媽。
△李媽媽、郭媽媽坐在三人沙發座，張媽媽坐右側單人沙發座，何媽媽坐左側單人沙發座。店門在何媽媽的斜背後。
△四位媽媽正在七嘴八舌地說話。

何媽媽：最近不知不覺買了好多泡麵和三合一咖啡包。明明就常常跑來這家咖啡廳喝手沖咖啡，也幾乎不吃泡麵，可是，就是忍不住跟風買了一堆。
△說完，喝一口咖啡。

張媽媽：是啊！我也是呢！我看新聞一直報導說什麼最近很流行泡麵加起司，還有之前什麼牛肉泡麵一碗一百多塊錢還賣到缺貨。我家那口子就成天吵著要吃泡麵加起司，小孩也鬧著要吃一百多塊錢的泡麵。我就想說最近懶得煮，也很好奇新聞推薦的泡麵是不是真的很好吃，上星期假日就去買了一堆。結果，吃了兩餐，就沒有人想再吃。反倒是我煮的一鍋炸醬麵，不用兩天就吃光光，明天還要再煮一次呢！
△說完，笑著喝一口咖啡。

李媽媽：我才不相信新聞裡面報導的，一點都不公正，用詞都很誇大。上次我女兒給我看好幾篇網路新聞標題，寫得都很聳動，什麼全世界都哭了，什麼網友們都跪下來了，更扯的是還說什麼網民暴動啦！結果內容只是一些五六十歲的老明星變老的素顏，要不然就是網紅露個什麼乳溝，或是誰的胸部彈來彈去的畫面。就連電視新聞也是，什麼「舔共」，「賣台」，「傻眼」、「網酸」、「怒嗆」、「網友飆罵」……之類的居然在新聞報導裡出現，這些都是情緒性的字眼，都是具有煽動作用的用字，是什麼意思啊！不過，妳說的那種三合一咖啡我也買了好幾盒，都怪電視劇啦！
△說得激動。
△最後一句話，笑著說完。
△喝一口咖啡。

郭媽媽：唉呦！我看電視劇裡好多商品都是這些明星說好用的呢！只要看到，不管什麼價格我都找管道買來，畢竟，有明星加持，品質應該不會太差。新聞不會騙人啦！那些都是口語化的流行語啦！吸引顧客的手法啦！要不然這麼多台電視新聞，新聞也要賺錢啊，觀眾多一點，廣告就收的多一些，大家都有賺。幫忙政令宣導，也是好事嘛！有錢大家分。哈哈哈哈——
△笑得合不攏嘴。
△說完，喝一口咖啡。
△燈暗。

第三幕　第三場
景：演講台 。
人：政府發言人，一群記者。
△記者們爭相舉手發言。
△政府發言人表情木然。

政府發言人：別急，等我說完，你們再發問。
△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

政府發言人：首先，我要說明，政府沒有聘任「網軍」，也沒有暗藏「側翼」。政府做事的原則，一向是公開與公正，執行愛與正義，是政府的職責所在。政府不會利用新聞媒體帶風向，也不曾利用雙重標準對待非政府支持者。政府全權以人民為優先，絕不徇私，絕不貪汙並掏空這塊土地。政府絕對誠實與負責。所有的誤解與謠言，都是有心人士刻意的操作輿論，企圖打擊全國人民的向心力，記得，我們只有一個敵人。相信政府，就是全國人民唯一的選擇。凡是與政府相反立場或反對政府者，都是敵人。一個國家要強大，就要用團體意識來鞏固國家，跟信仰是一樣的，所以不要質疑國家，只要乖乖服從，國家就是你的主，你的神。神是不容置疑的存在。凡是質疑政府者，小心叛亂罪，敵人無所不在，我們寧可錯殺也不願放過。政府維護民主自由的決心不容置疑，禍從口出，政府絕對不會姑息損害政府利益的任何勾當。政府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全國人民著想，全島一命，共體時艱，用愛發電，永續綠能。身為艾格華爾諾頓節萊特菲斯聯合博明頓奇萊葛帕雷斯大公國政府發言人，在此宣示，總統永遠是對的！
△語氣嚴肅，表情嚴正。
△最後一句話，將深藏的情緒以按耐不住的樣子宣洩出來。
△現場沉默五秒鐘。
△五秒鐘後，記得爭相提問。

政府發言人：榴槤爆報，請發問。
△左看右看，終於找到榴槤爆報的記者，以相當明快且明確的手勢指向榴槤爆報的記者。

榴槤爆報：我也想要說一句：「總統，您是對的！」
△大聲吶喊。
△其他報社見狀，齊聲吶喊：「總統是對的！」
△台上有警察正在蒐證。
△政府發言人與記者們趕緊自拍，以示忠誠。
△燈暗。

第四幕　第一場
景：一間布置典雅時尚的白色房間，一張專業心理治療躺椅，一張單人座黑色沙發
人：穿著白袍的Ｙ先生，穿著黑色西裝的Ｋ先生。
△Ｋ先生站在舞台中央，對自己比出大拇指。
△Ｙ先生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Ｙ先生：雖然我非常認同你的說法，可是我覺得你說得有些太浮誇了。的確，政府有時做事不能盡如人民心意，甚至有的時候手段不怎麼乾淨俐落，或者說策略有些卑鄙。但是，政府考量的是群體的利益，無法顧及少數的需求，或是執行政策時能做到面面俱到的理想。你想想看，人民最先顧及的是私我的利益，可是面對國家大事，可就不能馬虎行事，樣樣都順民之意願而行。要知道，政府的組成是一群專家集結在一起的成果，是以「領導」的精神在「服務」人民，若是政府隨意聽從酸民或愚民或鄉民或網民的說法去實行或改變政令，永遠都會有修正不完的問題與興風作浪的言論。最終，政府還是要回歸到專業的判斷，讓經驗說話。
△Ｋ先生邊聽邊躺回治療躺椅。
△Ｙ先生邊說邊站起身來，走向舞台右側再走回舞台左側，如此反覆行走。

Ｙ先生：養網軍，培植側翼，那是為了方便政令的執行與宣導。你也說了，人民像是複印機裡走出來的機械人，思想是不可靠的，是需要指令生活的，所以，最簡單又安全的方式就是只給你聽一種聲音，讓你在這唯一的聲音裡感覺舒服有安全感，沒有疑慮也沒有顧忌更沒有猜想，就是一心一意，全國一命，身為艾格華爾諾頓節萊特菲斯聯合博明頓奇萊葛帕雷斯大公國政府公民，難道這不是很好的生活方式嗎？要那麼多個人的思想與自由幹嘛？你是夠聰明到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好嗎？如果可以，那今天你就是政府裡的官員，而不是聽從命令的無意識群體。別太看得起自己，因為你沒有足夠自由與獨立思想的本錢。看清楚現實，什麼是謊言？什麼才是真正讓你無憂無慮生活的模式，這還不明白嗎？
△Ｙ先生兩手一攤，眼神直視舞台前方。

Ｙ先生：你要相信政府做什麼都是對的，如同信仰。即使騙你也是為了你好。還有，選對「神」來拜——你拿十字架對付殭屍，就像用糯米撒在吸血鬼身上一樣，「拜錯邊，倒大楣」這可是經驗之談。
△說完，正好站立舞台中央。雙手叉腰。

Ｋ先生：我是文學家，是神；你是連神都敢騙的，神棍。

Ｙ先生：你是文學家，是神；我是連神都敢騙的，神棍。

△Ｋ先生站起來與Ｙ先生肩搭肩面對觀眾，一同大聲說話。

第四幕　第二場
景：古典風情的咖啡店，中央一張三人沙發座，一張木板桌兩側各一張單人沙發座。
人：黃衣張媽媽，綠衣李媽媽，紅衣郭媽媽，紫衣何媽媽。
△李媽媽、郭媽媽坐在三人沙發座，張媽媽坐右側單人沙發座，何媽媽坐左側單人沙發座。店門在何媽媽的斜背後。
△四位媽媽正在七嘴八舌地說話。

何媽媽：話說回來，最近我真的有些焦慮，晚上都睡不好，白天做家事都不專心。也不知道是不是新聞看多了，一下子風吹東邊，一下子又轉成西邊，吹得我一頭亂髮。
△說完，一口飲盡咖啡。
△眼神皺在一起，看起來顯得很困擾的樣子。

郭媽媽：唉呦——別看那些風向亂七八糟的新聞，以前新聞還能看到真實，現在連真實的新聞都越來越少見了，不是被刻意剪輯成某些話術，就是拿來當啥梗圖，盡幹些沒用的事情。新聞從來就看不到真相，它只能報導現實的一面，背後的故事和影響哪裡是新聞可以顯露出來的，都是騙局。
△說完，一口飲盡咖啡。
△一臉不以為然的樣子。

李媽媽：聽說，新聞是可以被製造，被買賣的。電影裡的那些情節，大多是真的，都成了政府利用的工具。什麼公平與正義，哪裡比得上鈔票重要。良心值幾個錢，都是古代的政治人物設下的陷阱。難怪貧者恆貧，富者永富，人人搶著當投機的商人政客，越自私賺越多，連做慈善都不花自己的錢。尤其，妳祖媽最討厭那些背骨的歌手演員的行為，表面上說得好聽，實際上，哼——誰有錢有勢就拜誰的祖宗。所謂「藝術無國界，撈錢撈兩邊，口袋裝滿滿，缺德缺心肝」。
△說完，一口飲盡咖啡。
△氣到臉紅通通。

張媽媽：即便如此，人民的好心肝還是要給狗啃，「偽善王國」的稱號不是浪得虛名。告訴妳們，這社會什麼都是假的，什麼都不奇怪，難道明天跟妳說國家最高領導其實是一名騙子，手下各院負責人都是詐欺罪犯，五鬼搬運掏空國家資產，妳會感到驚訝嗎？幾年過後，就會有一部外國電影專門描繪這起事件，地球歷史紀錄上最大的偷盜犯罪案件，就發生在這個國家，人民傻呼呼地還在高喊意識形態作祟的「用愛發電」，然後不知不覺國旗換了，國歌換了，國家名稱換了，眼淚還不死心地硬要留在眼眶內，自己原來被出賣了，還幫忙數錢好多年。什麼是義氣，做心酸的啦！
△說完，一口飲盡咖啡。
△四人都哭紅了雙眼。
△燈暗。

第四幕　第三場
景：演講台 。
人：政府發言人，一群記者。
△記者會結束。
△政府發言人走下舞台。

麥克風：Ｘ的！又叫我來開這種記者會，一點意義都沒有。要是有種，高層自己來說謊嘛！自己不敢說，就叫我們背黑鍋，算盤打得這麼精，難怪怎麼趕都趕不下台，臉皮厚到可以擋子彈擋核彈，告訴你們，這年頭，不要臉最贏。
△演講台空無一人，廣播卻出現政府發言人的聲音，似乎麥克風沒關。
△所有記者原本散場離開，卻又慢慢全都走了回來。
△記者趕緊錄音、抄筆記。

麥克風：就是那個ＸＸＸ和ＸＸＸ最無恥，跟著ＸＸ一起設計拐騙。我告訴你們，高層沒有一個可靠，全都是牆頭草，全都是拔不掉的毛，毫無人格。知道嗎？連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我天天做惡夢，夢到我自己是個病毒，是讓國家腐敗，令人民變成殭屍的孽種。我甚至不敢看我的父母與子女，就連跟老婆行房也只用背後式，我對不起我的家人，但是我怎麼能說出口——我是謀殺這個國家的罪犯之一。你們知道嗎？我只能讓自己不是人，讓自己沒有良心，讓自己失去做人的尊嚴，才能苟活。比狗還不如地活著。我知道，遲早我們這批人是要有報應的，如果真的有神的話，就不要讓我們這批罪人繼續做惡下去，我想懺悔，我想要兒女生活在更好的世界，而不是連廉恥都可以拋去的畜生。我錯了——可是我無法改錯，我沒有勇氣改變自己，只能將錯就錯，一錯再錯，直到上天願意給我們這些罪人加倍的懲罰。
△記者們不只露出驚訝的表情，更驚訝到笑了開來。
△政府發言人從演講台後方探出頭來看著演講台前的記者群。
△突然，政府發言人忍不住放了一聲悶屁，從廣播中卻震動成巨響，所有記者都跑走了。
△政府發言人一臉錯愕，尿濕了褲子。
△燈暗

第五幕　第一場
景：一間布置典雅時尚的白色房間，一張專業心理治療躺椅，一張單人座黑色沙發
人：穿著白袍的Ｙ先生，穿著黑色西裝的Ｋ先生。
△Ｙ先生與Ｋ先生相互握手。

Ｋ先生：謝謝，我覺得這次抒發很有效果，讓我達到前所未有的領悟。 讓我對於「心理治療」有更多的認識與深入體驗的機會。謝謝！

Ｙ先生：謝謝！我才是收穫滿滿，這次治療，是我從來不曾遇到過的交流。真的，我覺得自己的精神與思維都更上一層樓的感覺，透過你的分享，讓我明白，原來這個世界在你們的眼中是這樣的存在，真是太棒的體驗了！謝謝！

△說完，兩人擁抱。
△Ｋ先生取回西裝外套，走出房間。
△Ｙ先生坐回黑色沙發，翻開資料夾，書寫筆記。
△十秒過後，Ｋ先生敲門回到房間。

Ｋ先生：如何？這樣的治療方式，有沒有讓你感覺身心愉快，並且有不一樣的感想收穫？
△試探的口氣。

Ｙ先生：醫生，太棒了！我第一次體會到原來所謂醫生看病患的角度是這樣的一回事，這種感覺太飄飄欲仙了！
△一邊說話，一邊脫下白袍，交給Ｋ先生。
△自己慢慢退向門口的位置。

Ｋ先生：是吧！我就說過這種治療會讓你很有成就感，看看，最後你說的話多有條理，一點都不像個神經有問題的人。
△重新穿回白袍，拿起資料夾，開心地看著Ｙ先生說話。

Ｙ先生：是啊！醫生您演的真出色，簡直就跟神經病沒兩樣，偏激又固執，嘴賤愛諷刺又拿不出實際作為，十足的病態。真有您的，如此生動自然，完全不像是用演的。
△Ｙ先生一臉欽佩的樣子。

Ｋ先生：哈哈！哪裡，就是演我自己而已。時間到了，下周記得同一時間再過來，我換個女裝，你再試試感覺有沒有不同。記得，出去要付帳跟拿藥，還要預約下周的時間。

Ｙ先生：好的，謝謝醫生。我期待您穿女裝的樣子，我也一塊辦個女醫生如何？想到就興奮，真希望時間趕快到來。再見了，醫生，下周見——

△帶著害羞靦腆的神情走出去。
△Ｋ先生一臉也是期待滿滿的神情像Ｙ先生點頭致意。
△燈暗

第五幕　第二場
景：古典風情的咖啡店，中央一張三人沙發座，一張木板桌兩側各一張單人沙發座。
人：女店員，男店長。
△四位媽媽同時離開咖啡店。
△女店員整理桌上的杯盤。
△男店長盯著客人離開。

女店員：這群三姑六婆，成天找機會說三道四，就點最便宜的咖啡喝。屁股一佔就是四小時黏著不走。自以為輕聲細語，其實整家店就只聽到她們說話的聲音。一群肥婆，看了叫人噁心。
△說完。在四杯咖啡杯底下各自發現一張五百元的鈔票。

女店員：這群仙女，竟是各給了五百元小費，真是菩薩下凡，普渡眾生而來。我一看就知道她們各個氣質出眾，相貌非凡，大氣度大手筆，深知民間疾苦，故來此渡化俗世之人。我收下了！趕跟各位仙界娘娘。
△開心地將收來的錢放入口袋。

男店長：幹什麼？偷錢啊！這些錢是那些八婆之前賒帳的欠款。蛤——才付五百，她們每個人都欠了兩千以上的咖啡錢呢！這麼不景氣，還給老子我賒帳，真是——夠損的咧！
△咬牙切齒地說話。
△硬是抽走女店員手中的鈔票。
△女店員嘴中念念有詞，都是不雅的髒話。
△落幕

2021.06.19~2021.07.03(初稿，讀雨居)
2021.06.19(首發第一幕，方格子)
2021.06.26(首發第二、三幕，方格子)
2021.07.03(首發第四、五幕，方格子)
2021.11.14(分享，馬特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