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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木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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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冷山

西木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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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书,旅人笔记》以广州与德国为背景的异国爱情小说。她相信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她为了拯救自己,只有走出去,成为旅人。

《情书,旅人笔记》以广州与德国为背景的异国爱情小说。她相信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她为了拯救自己,只有走出去,成为旅人。

公司安排她去北京出差一个星期。秦子陌很高兴,还特意拍了一张机票的图发了微博,道:也不知道九月份底的北京天气好不好。 

     秦子陌的英文很好,这次公司在北京旧展览厅摆了个摊位宣传产品,料想会有外国人,她也就派过去做做翻译工作,怎知参展者统共没几个是外国人。她白白坐在摊位耗了几天,也没什么事情,只好心里谋划下班要去哪里。

     展会结束了,她特意改了机票留下来过一个周末。退了酒店改去朝阳区的龙头大酒店。她提着行李,舍不得打车,摇摇晃晃就着公交车的两个阶梯借了借力登了上车。抬头看看线路牌,有27个站。

     公交车里漫长的时间让人变得无精打采。公交车没有广播,只靠司机师傅到站了冲后面喊,她听得不大明白,只好不时抬头数数倒底还剩多少个站。

     北京站起名字是中规中矩的,广州的却不一样。比如天河区沙河镇有个站名叫鸡颈坑,这名字扑面而来的是那南大门气息,又乡土又通俗。只是难为了外人,太通俗了徒增了抗拒之意。

     北京的天气啊,干燥的呢,打开窗户,干燥干热的风吹来。原来公交的尾气一直伺机行动,趁有人开窗户了神不知鬼不觉连着燥热的风跟了进来,人才闻一口就散了,不过一会儿再次卷土重来。秦子陌关了窗户,也不敢睡过去,只好歪着脑袋看着窗外的风景。比不得广州嘛。

     秦子陌惊喜地发现龙头大酒店是日式装修。这里的装修模仿真正日本人的家居习惯,室内瓷砖是乳白色的,也把浴霸修得很低,地上还放着一张塑胶小凳子,凳子上放着一个水勺。日本人喜欢坐着洗澡,降低高度能够减少水泼的范围,洗完澡后收拾十分便利。她这一路风尘仆仆的,现在正可以好好泡一个澡。

     洗浴过后好好收拾一番打算出门吃饭,炸酱面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出了酒店的大门右拐就有一排小食店,炸酱面,沙县小吃还有看着装潢就不伦不类的广式快餐店。秦子陌还瞧过广式快餐店的餐牌和价格,心里纳罕,68元一份叉烧饭,怎么不去开银行抢钱。粤式叉烧也不是哪个地方都能做出来的,她扁扁嘴,还是按照原计划走进了一家装修得马马虎虎的北京炸酱面小店。

     面偏咸口。秦子陌聪明地没有伴着面上的黄瓜丝,分别捡出来,一口面一口黄瓜丝。吃得不舒畅,打算再点一份青菜。这个时候她注意到一个外国人走了进来。这几天的展会黄的青的老外见不得几个,现在却随便就可以看到一个。

     她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身高,他迈着步子走进来,似乎他的一个步子能顶她的两步。他长得真高啊。暴露在阳光下是一头金黄头发,进来了店里,变成暗棕。这让她她想起电视剧《人间四月天》的最后一幕,人坐在摇摇晃晃的船里看两岸,阳光照不到的树是暗的,但是有阳光的那里,它们又是明亮的,就跟他的金色头发一样。她粲然一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披肩长发,这无趣的浓黑色。

     那个外国人发现了她的视线,靠近收银台的时候,看了看她,微微一笑,秦子陌也稍稍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她吃完饭就回酒店了。大概龙头大酒店经营不善,酒店大堂没几个人,之前咨询台的服务员也不在了,只不过挂在大堂的钟还在走,伦敦,纽约,柏林,北京和东京。时间还早,她再次拐出大门,进入了花园。花园稀稀拉拉地开了几朵玫瑰,其余的没有了。倒是在那个角落里坐着几个亚洲人,再走近一点,听见他们正在说日文,他们边说边看着对方郑重地点头。

     她走到一张乳白色花岗岩的椅子前坐下了,拿出手机,刷一刷微博打发时间。忽然几只麻雀飞过来,停在秦子陌脚边的不远处,点一点头飞一步,点一点头飞一步,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这种麻雀在广州倒是不多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广州天气热,连麻雀也没有精神头向人们讨食,躲在窝里不出来。麻雀识趣地保持着安全距离,不再靠近人类,它们吱吱喳喳地似乎在唱歌,也许也不是。

     “ Marrying a woman for her beauty makes no more sense than eating a bird for its singing. ” 秦子陌自言自语地背诵起电影的台词。

     因为一个女人的美貌而娶她如同因为喜欢鸟儿的歌声而吃了它一样没有意义。

     笨男人啊笨男人。

     “ 《冷山》?” 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秦子陌抬起头,是刚才在炸酱面店遇到的男人。秦子陌又报以一个微笑,点了点头。

     他向前了一步,坐在了她的旁边,“ 你的英文真好。” 他说。

      “ 那你还知道哪几句?” 

     秦子陌视线稍稍抬高才能看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水蓝色的,像一湾深不见底的海洋。对比亚洲人的眼睛,他的眼睛的形状更长更大,眉毛睫毛也都是暗金色的。鼻子很挺,或许太挺了跟墙一样,估计他的左眼看不到右面的景物。

     “ 再多的也就不知道了。” 他淡淡一笑,但是并不露齿。下巴还有一些胡渣。

    “ 今天的天气很好呢。我以为北京的天空跟报纸说的一样。” 他补充了一句。

     这个时候秦子陌才注意到他的嗓音并不十分低沉,她以为所有高个子的人说话都十分低沉,姚明的嗓音就很沉。不过,这位外国友人也没有姚明高。

      “ 我也不知道,我是过来公干的。我的家在南方。” 

     “ 香港?” 

     “ 你们老外就知道一个香港。我住在广州。” 

     “ 但是你的普通话很标准。” 

     “ 你听得出区别?” 秦子陌再次转过头去看着他。他的左眼肯定看不到右边的景物。

     “ 不能。” 他微微一笑,耸了耸肩。

     “ 你知道marrying a woman for her beauty makes no more sense than eating a bird for its singing 的下一句吗?” 秦子陌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

     他那水蓝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 But it’s a common mistake nonetheless。” 但是是一个常见的错误。

     他浅浅一笑,也在思考秦子陌所说的话,接着道:“ 但女人也有义务绽放自己别样的美,让旁人发现。”

     秦子陌问:“ 那怎么才能绽放自己身上别样的美?”

     他说:“ 悦己而已。” 

     秦子陌感到震撼极了,她飞快地转过头来掩饰自己的窘迫与不安。原来悦己才能悦人啊。   

     先前的麻雀知道是做无用功,早已经飞走了,空留下他们二人。他们俩不再说话,只是享受着这一刻安静。

     秦子陌多久没有像如今一样静下来了?往日如常的匆匆忙忙,为了忍耐无趣的工作,为了忘记伤心的恋爱,可一旦到了空白的时候,她才发现空白的力量。面前这位老外说得是对的,她也一直在犯着一个错误,她忘了先要悦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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