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把人當做人的政治偶像紀錄片
喜歡《傾城》的名字,一方面點出了片中主角黃子悅的選舉與口號:「傾城起義,絕地反擊」,另一方面帶出傾城中的革命意味,相應英文片名 Insurgent — someone who is fighting against the government in their own country,抵抗政權者。而在我心目中,黃子悅是個很美的人。獨特的氣質,呼應傾城的形容。
喜歡《傾城》的展現方式,樸實無華地紀錄了黃子悅團隊的選舉工程,把她從「社運女神」還原成一個人。《傾城》並沒有把子悅拍得很傾城,但我欣賞它的真。也許活在虛假的年代,讓我對真實有種執着吧。
黃子悅是誰?她是抗爭者。她說從前擔任學民發言人,半推半就承擔起不適應的工作,現在參選,總算是做真正喜歡的事。議會路線,以她「抗爭派」的主張,似乎有點格格不入,備受到質疑。但她強調,希望可以通過進入議會,為抗爭者正名。加諸黃子悅身上的種種身份:前學民思潮發言人、背負暴動罪名、參選民主派初選以爭取出馬立法會等等,不過是建構抗爭者的一部分。
看着,會發覺子悅真的很年輕。無論多累、大半天下來連個麵包都沒吃上,但她總是打扮得別具型格。她住在只有一百呎的劏房,欠缺朋友相聚的空間,跟收成期距離很遠。團隊開會時,她們的討論顯得直白而張狂,感受不出階級關係。選舉工程要結束了,她的心願是快點回家,很疲累,不過想看韓劇。……
她年輕得恰如其分,卻背負着很多的「期望」——自己的期望、同路人的期望、老屎忽的期望… 但願子悅能像《傾城》呈現的返璞歸真,褪去被強加的光環,做自己,也做喜歡的事,好好愛惜自己。
電影播放完畢,有觀眾問:黃子悅吸煙的畫面,有沒有特殊意義?因為我跟家人一起,看得有點愕然。
我能理解他們的訝異。在雨傘的時候,得知Lester吸煙及有女友,我也曾有幻想破滅的感覺,原來Alexter不是真的。不過成熟之後,知道Lester在亂世中抓住幸福,替他感到高興,也祈願社會可以容讓有名氣的人擁有平凡而寶貴的幸福。
從人世間尋找偶像,是人之常情。但社運人士不是明星,沒有「不可 (被拍到) 吸煙」、「不可 (被拍到) 拍拖」的潛規則。人們常取笑政治人物作秀,卻沒有意識到自己都渴望看秀。假如我們正在追求真實、捍衛真相,卻連一個普通人的真實都不能接受,豈不是很矛盾、荒謬嗎?
將「偶像」由神台放回人世,接受人人都有不完美、有你我未必認同的地方,是我們都要學習的功課。我們都可以成為更好的自己,也可以幫助別人完善自己,卻不該規限任何人做完美的聖人。曼德拉都說:我不是聖人,除非你認為聖人是不斷努力向善的罪人。
身為一個追星族,我也時刻提醒自己:「偶像」都是人,練舞和表演的汗水想必頗臭、睡醒惺忪的樣子都不太好看、不喜歡刷牙等等。那又如何?種種缺點,我沒有嗎?假如要尋求完美、得著完美,請求諸上帝,而非求諸於人。從他人身上求完美,便是極權的開始。正如所有烏托邦思想,都是危險的——因爲它會劃下單一的「美好」定義,限制甚至泯滅人性。
又或許,對他們來說,黃子悅是個很親近的人物形象。所以就算能夠接受有人吸煙,也不能接受黃子悅吞雲吐霧。就好像人們說「我不歧視同性戀」,卻不能接受父母、子女是同性戀。因為最親近的人是同性戀,就超出了包容的底線。
基於健康的情況,其實我也不太能接受他人吸煙,更準確的說是厭棄。直至遇到一個很仰慕的人,即使他久不久就得離座抽煙,回來時仍帶著些許煙臭味,我的鼻子好像自動懂得關上嗅覺,頭腦也自動懂得關上厭惡。才知道我可能接受不到世上任何一人吸煙,卻能接受和理解獨特的他的習慣。而後來,他變成手足,變成他們。不知道這算不算盲目,但我會想成是愛的一種,一種 unconditional love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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