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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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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發找最愛 今天也未回來

牆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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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低哪種意義 就看世間怎記載
謝安琪《家明》,作詞黃偉文

這首歌的歌名《家明》,其中一重寓意是我們的家(或國家)的明天。這首歌將1989與2014連結起來,站在今天的角度,當然還有2019。

今年發生很多事,如同兩年前一樣,尤其是在6月。

2019,是六四的三十周年。有心人做了「我是記者——我的六四故事」特輯,很多當年的記者都出來講述當年的見聞,很令人感動。六四當日,我在youtube上看了香港支聯會六四30周年燭光晚會,聽到了李蘭菊的現場敘述。感覺重溫當時的場景對她來說是二次傷害,但她還是堅持要說,為什麼?因為當時一個醫生對她說,她要回到香港去,要讓全世界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政府是如何對待人民的,而她沒有忘記這個囑托。

「我是記者——我的六四故事」特輯還出版了圖書,叫《我是記者——六四印記》。當年想買還未買,反正沒感覺是多緊急的事。香港書展(2021年7月14至20日)今天開幕了,聽說書商都不敢賣這本書。支聯會要解散了,銅鑼灣書店更是早就不復存在了的,不知道這本書以後還能不能買到。

「我是記者-我的六四故事」特輯
2019香港支聯會六四30周年燭光晚會
《我是記者——六四印記》

那之後,是6月9日100萬人「守護香港反送中」大遊行、三罷、6·12佔領金鐘、港鐵不合作運動、6·16的200萬人大遊行,以至七一香港回歸周年紀念日這天,示威者暴力衝佔立法會。那個夏天,那一整年,相信共同見證了這個時代的我們都將終生難忘吧。

六四事件顛覆了我的世界觀。在牆內的時候,可說幾近完全不知道這件事。來到牆外,才驚訝地發現這是個對中國和世界都產生了重大影響的歷史事件,而且在牆內居然幾乎被徹底抹掉,簡直難以置信。在沒有防火長城的互聯網上,我找到很多相關信息,進而知道了原來香港人每年都在維園悼念六四,每年都在七一回歸紀念日這天組織抗議遊行,這些都是我在牆內時完全聞所未聞的。

矢板明夫與石平合著了一本書,叫《曾經以為中國最幸福》,這本書的名字莫名其妙地切合我的心境。

六四集會和七一遊行相關的,令人印象深刻的佐證有許多,首當其衝的自然是蘋果日報的頭版。一年年累積下來,鐵證如山,遠勝千言萬語。再次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六四集會和七一遊行居然在港區國安法一周年之際離開了我們,連蘋果日報都不復存在了。支聯會也宣布解散,以後就算沒有了疫情取消了限聚令,恐怕也難再有六四燭光晚會了。民主派被打得落花流水,新聞媒體和學校被整肅,公民團體紛紛作鳥獸散,港人再現移民潮。

東方之珠這個自由港霎眼面目全非,不過一年時間而已,港版國安法的威力。今天的局面,更證明了反送中支持者的擔憂是對的,「惡法」這個詞一點也不誇張。

德國之聲:国安法一年,香港的十个巨变

立場新聞:#蘋果日報 #國安法元年

現在往回看,兩年前「頭條新聞」停播可算只是輕傷,儘管當時大家已覺得震怒。誰能想到香港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不過才區區24年而已,離2047明明還有那麼遠,說好的五十年不變呢?

都說歷史是反復的,不知道今天的香港,是否就是當年上海被解放的模樣?

因為「頭條新聞」而認識的小豪子,在「頭條新聞」停播一周年之際被港台炒魷,前兩天見到他發布消息,說人已在台灣。昨天看他開live報平安,感慨萬分。

我很能理解他的離去。眼見香港一日日大陸化,一步步變成「美麗新香港」。如果選擇繼續做舊香港人,離開當然變成了其中一個選項。雖說歷史是在曲折中前進的,但當這個「曲折」落到個人頭上時,卻是難以承受的。套用去年很流行的一句話:時代的一粒沙,落在每個人身上,就是一座山。

離開,是因為想保留自己的身份認同。想講自己的母語,想保留祖先的文字,想繼續在習慣的文化氛圍中生活,想在免於恐懼的自由中暢所欲言,毋須在強權顛倒是非黑白時違心地阿諛奉承,可以順從自己的良心做個好人而不必附上沉重的代價。大陸人何嘗不是如此?只是,在啞巴的國度,哪怕喊破喉嚨也只能留下404。倒是那些恬不知恥的犬吠,卻可以四處出征,雖遠必誅。

香港的陷落令人心碎。只有在香港,廣東話才能堂堂正正地作為官方語言被使用、被傳播、被珍惜和傳承。香港電影、電視、流行曲陪伴我們成長,是我的記憶——因而也是我自身——的一部分。香港流行文化的盛行,得益於這片土地的寬容——「冇包袱」。失去自由的土壤,這片土地還能長出些什麼?

離開熟悉的環境謀生存,談何容易。而且,離開了就真的能如願嗎?到了另一個陌生的環境,甚至連殘餘的文化部件都失掉了。離開,是為了讓下一代不要接受奴化教育,但在另一個文化環境中成長的下一代,也不可能習得原有的文化身份認同了。

韓麗珠說,家的消逝,是由人離開它的那一刻開始

無論去留,我們都回不去了。

「不漏洞拉」還沒完全脫離我們的記憶,偷渡深圳河的父輩們身上的水滴彷彿還未乾透,如今我們又要再次起航嗎?

中國人,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擺脫漂泊的命運?

CC BY-NC-ND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