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文)再談放眼看世界
在不少中國人那裡,多少都有種畸形的傲慢。他們總是一味要求世界理解他們的國家,但忽視了這種訴求也給人一種錯覺,讓人以為世界從未給這個國家以正當認可。而相比之下,未被世界正當認可的中華民國之國民反而很少有這種尋求承認的迫切需求。
假如進一步觀察這部分中國人這種畸形心理,你會發現,他們所要求的承認,也即承認其正當性,絕不僅僅是簡單的認可,絕不是承認蒙古國或承認吉爾吉斯斯坦那種平等相待(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是這種訴求,但其實很荒謬,因為並沒有任何國家或公然或隱蔽地歧視作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跟聯合國常任理事國的那個國家,將它貶低到中華民國那種尷尬地位)。這一部分中國人要求世界承認的正當性,是拒不接受任何批評跟意見的正當性(任何批評意見都被視為敵對攻擊,即便是一般諷刺也會被視為辱華),是針對其政府之所作所為進行全面肯定跟絕對承認、並且不容置疑的正當性。顯然,這種正當性根本上就是不正當的,這根本就是一項極其幼稚的政治訴求,因為全世界任何國家都沒有義務必須要唯中國政府馬首是瞻。
這些中國人在迫切要求獲得世界理解跟無條件承認的同時,根本上是拒絕理解世界的,包括很多長年僑居海外並獲得所在國公民資格的中國人,他們想當然地以「知外」自居,但是知外不知外,護照上簽了多少頁簽證、蓋了多少海關印鑑根本不能說明問題,而在海外居留時限,也絲毫不能說明任何問題。這種自以為知外的自信是根本站不住腳的。
像這類海外僑民對所在國歷史、社會、文化及風俗上的尊重跟理解程度顯得很無知,並且幾乎是不屑的。但是一旦在外國落腳,他們就立刻警惕起來,要求外國社會無條件地理解他們自己,並且以為這才是尊重,這是一種無比幼稚的政治訴求。因為他們自己從來不曾作為公民理解公民社會,甚至也不具備公民意識,這樣的人,一般來說是無法形成比較成熟的政治概念的,而他們對於「理解」跟「尊重」可謂是一無所知,但是他們就是要求他們根本不能理解的東西。
尤其是在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生活的普通中國人,他們有相當多人對於「民主」跟「自由」毫無認識,他們自身的無知程度跟從未踏出國門一步、也不會翻牆了解世界的其他中國人一樣無知,甚至還要更無知一些。他們真以為上街示威遊行就是騷亂、就是反政府、就是社會動盪,而這些加起來就是他們所以為的「民主」——相比之下一直靠暴力威懾維持表面「風平浪靜」的中國社會果然是有優越性的。至於說言論自由、新聞出版自由、結社及集會自由,在這部分中國人那裡是最毫無概念的,他們出於所謂「愛國義憤」,對不同意見者進行羞辱、辱罵、乃至人身攻擊或者脅迫,然後卻堅稱自己有言論自由權利、受所在國憲法保護並且依然要求所在國社會無條件承認其濫用權利的正當性。顯而易見,這些中國人以為民主就是騷亂,而自由就是「做中國人可以為所欲為,但是其他人就不行」。
僑居海外的中國人,哪怕稍微謙虛一點正常接受一下公民教育,恐怕也就不至於此。可惜,他們將正常接受公民教育視為洗腦,他們自身從中國社會接受的意識形態灌輸,好像就從此一勞永逸地解決了他們的人格、良知、跟一般知識問題,從此就大可以滿世界耀武揚威、雖遠必誅了。
從魏源、林則徐那一輩人開始,放眼看世界的中國人是不在少數,但恐怕單純只「看」世界的人也不在少數。在公民社會中長大的香港人跟台灣人,是完全具有那種放眼看世界的自信跟胸襟的,這雖算不上什麼豪情,至少他們是完全避免了一般中國人身上那種狹隘、無知跟偏激。那些真正接受過現代社會公民教育的人,從不要求世界無條件地理解跟承認才算尊重,相反他們會主動理解世界。也只有在充分理解的基礎上,才可能有真正融入到世界之中,成為現代公民社會的一員,並且成為普世價值的捍衛者(我們說普世價值的時候,普世價值就是現代公民社會最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為「公民」身份其本身就是一切普世價值的根基),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們才覺得自己就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而不是站在世界的對立面,要求世界無條件承認跟理解。
一個如此急於要求全世界無條件承認的國家,怎麼可能真正融入到世界之中?你連互聯網都不能開放,怎麼可能要求成為世界的一部分,並且還要成為其中最重要最核心的那一部分?有時並不是世界刻意要排擠誰,而是有人刻意要自絕於世界——你無法理解世界,就顯得世界好像在排擠你。在要求理解跟尊重以前,中國人是不是應該首先考慮一下如何真正地理解跟尊重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