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日记（九）从中东女权到中韩女权

这周，在D教授的课堂上，我们被要求阅读了一篇中东女权的文章。这篇论文主要讲了中东女权所面临的复杂环境，在此之前，我们已经被要求阅读了很多有关中东政治的讨论，最近几周，我的人生第一次如此严肃地看待那个地图上极其陌生的区域，有一些想要说的。    

但先接着上篇文章谈谈知识。

收到一些反馈。我发现一些读者把我当成了人文社科的标杆，好像我是什么资深人士，但我不是，这真是他爹的无聊幻想，想在线翻个白眼。

另外我想说，如果有任何人，要私聊我告诉我点什么，确保你不要对我说一些那么无聊的话。比如感谢，比如加油，我真的不想听这些，你自己有什么心路历程，自己知道就好了，不必告诉我谢谢。如果没有一些有趣的观点，交流就毫无意义。

我真的从学界正式接触这些概念，不到一个月。对于语言学，文学，哲学，创作，社会学，历史… 很多东西，只是我自己不成体系的领悟而已，请你不要把在社交媒体上看来的东西如获至宝，这真的很蠢。

我好像是一个善于把学到的东西应用在别处的人，这也是我会和至清产生交集的原因，我遇到她的时候，知识和思想从今天看过去都基本为零，或处于萌芽状态，唯一的长处就是从小到大始终擅长把复杂概念和万事万物连接起来。所以我在过去商科和信息学科中学来的学术思维与方法，过去总被我用来进行人文社科问题分析。

我在本学期刚开始的这一个月，遇到了很多艰难的挑战，只是我没有在社交媒体上着重叙述这些挑战而已，我没兴趣叙述，一笔带过，不代表它们不存在。我没有人文社科背景，我和别人基础差得远，想象一下，你转专业读计算机master的时候能和那些科班计算机本科读上去的人一样吗？

我在短时间内补齐了很多基础知识，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忘记吃很多顿饭，很多时候忘记了外在环境和时间，这也导致了最近急剧的视力下降。

因为否则，我上课根本没法知道老师在说什么，也没法读懂论文，因为有很多术语，已经建立在非常高级的等级、需要有认知基础之上才能理解，如果没有背景知识，读那些论文，就是在读天书。

如何建立知识体系，举个例子。

比如，你要了解的问题是：为什么美国支持台湾？

然后，你就会了解到它和中国之间的复杂的充满渊源的矛盾。然后你就会学习什么是意识形态，以及为什么它们之间始终在争论。然后你会对中国两个党派的历史以及美国的两党制感兴趣，然后你会了解到内陆与台湾那种长期矛盾且暧昧的关系，以及各种国际立场的原因和复杂考虑。然后你会读到不同意识形态阵营，双方各自的主张。然后你会了解“一带一路”的声明和对此的国际批评。然后你会看到西方在资本积累完成之后对待发展中国家的双重标准，以及这个问题和阶层矛盾之间具有讽刺的相似性。然后你会了解到在对于“数字主权”相关问题的双重标准，以及“自由”价值观的虚伪。然后你可能会对民主制度的弊端感兴趣，你可能会找一些西方历史书来读，了解民主的脉络和现状，并同时思考中国的情况，然后你会想起中国发生过的很多历史事件。然后你会重新读一遍中国历史。然后你会重新审视一些备受争议的事件，以及重新审视大众在其中的作用与表现。然后你重新考虑媒体是如何被意识形态操纵的。然后你看到了知识的必要性，你读了批判理论，你可能还会想读一些有关知识和权力的哲学著作，并将之与其它哲学理论联系起来比较。然后你去调研世界上的哲学家的主张，是如何被利用、推动集中和民主政治的。然后你思考女权与政治之间的关系。….

我这个例子完全是乱写瞎举的，美国支持台湾，只是世界上众多问题其中的小小一个，但是随便推导一下，也能让你至少学习这么多东西。

大概就是这么一个过程，你有自己的思路，知道自己好奇什么、应该读什么书。而不是今天在社交媒体上看读书博主推荐了一本：“救命啊，这本书不看不行。”明天又见一个厉害的人，推荐了一本“中国女性必看”。

…我才真的是喊救命，这世上真的有很多人就是这么读书的… 这么读书不仅读不懂，而且还起反作用。真的，还不如去玩。

你得有自己的读书计划，有自己关心的问题。所以，不要告诉我把我提过的书都列入了你的阅读计划。是我推荐的书也别瞎看，不一定适合你。

我过去和至清主要的debate在于，我认为像上面这样，把自己获取知识的过程分享给底层女性，有利于底层女性加强自我学习，并在未来获得一种进行更深入和严肃讨论复杂问题的能力。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对于那些真的非常渴望学习的人，这样的方法并不是什么秘诀，如果你去做research，你很容易就能得到。而且就算真的知道这样的方法，能实施下来、达到飞跃提升的人也是极少数，很多人根本没有时间精力韧性去执行。

她说，我的想法很矛盾，是一种悖论。那些我想象中的有思考能力的女性，不会通过社交媒体这种无聊地方作为训练自己的主要途径，且我的看法对她们的启发程度也极有限，看不看都没什么变化；而那些没有思考能力的女性，就算看到了这些，自以为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藏，但也仅限于发现。并不会通过这些社交媒体上的文章进行真正的改变，因为她们没有能力理解你表达的完整语境，总是充满了误解。你对大众的这种期望就像你希望说服顽固父母的期望一样无效，这世上从来不缺少成功学。

我现在认同她的看法，对别人寄予希望是极其错误的，所以，我只是吐槽，这只是我作为一个phd学生，在学习之余，像一个书呆子般、发表一些不重要的喃喃自语。我在这个地方写的每个字都不重要。好，到此为止。

现在谈谈中东女权。

帝国女权主义这个概念指的是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和欧洲，利用女性权利议题来为其政治干预和军事行动提供合法性。在阿富汗和伊朗的女权运动中，西方政府和非政府组织往往将女性解放问题作为正当理由，介入这些国家的当地政治。

作为一个在中国长大的人，我们很容易发现，中国政府往往也发表着同样的意见。西方国家和媒体对阿富汗和伊朗的女权运动采取了选择性的支持态度，支持那些符合西方自由主义价值观的部分女权活动，而对女权运动的其他议程坐视不理。可见，西方政权并不是真的关心当地女性的命运/人权，只是借由支持当地女权为名，宣扬自己的意识形态。西方的帮助由于缺乏对当地女权历史、文化和经济状况的了解，通常并不能实际帮助当地的女权发展，可能反而加剧了女性的困境。

文章中举的例子是西方宣传片中总是拿中东保守的头巾和美国开放的短裙、比基尼作文化对比，来显示自己国家的女权自由进步，却忽视中东当地的女性教育和就业。作者认为西方过度看重头巾这种（不重要的）文化，而忽视了真正重要的基础设施。

在这一点上我有不同的观点，我认为审美问题很重要，是文化的根基。是人民精神的真正认同来源。每个人都在追求自己心中的美，而这种美却受到文化塑造。这个今天先不谈，因为一谈又涉及到了如何在优先级秩序中处理它才算是认识到审美的重要。

然后，就挺讽刺的，比基尼和短裙也不见得是什么女权文化，却被西方视为女性自由的证据，作为和极端主义的对比沾沾自喜，殊不知自己也挺极端的。

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女权主义在中东当地的实践，常常被男权政治利用，成为了意识形态斗争的工具。   

对于中东女权的实践，有一些问题需要提出：

第一，本地女权主义是否可以在明知西方势力居心叵测的情况下，利用其资源？我认为是可能的，需要高度的敏锐性和战略思维。在接受援助的同时，确保本地女权运动仍然坚持自己的议程和优先事项，而不是为了迎合西方的要求而改变初衷。利用资源的过程应当是战术性的，而非依赖性的。如文中所说，必须以这些国家的运动声音为领导和中心。

第二，无论是西方国家与中东，还是西方与中国，这种纷争都极其相似，西方和当地政治的冲突，以及对女权的支持，本质上仍是意识形态之争。作为女权团体/活动家，在这种情况下，首要任务、议程，是坚定当地的政治意识形态吗？还是不惜一切代价以女性利益为先？如果坚持女性利益为先，可能会选择暂时妥协于某些意识形态或政治斗争，优先考虑女性的基本权利改善，如教育、健康、就业机会等。即使这可能意味着在某些议题上与外部力量合作或短期内妥协。

第三，对于头巾问题，除了西方意识形态富有心计的渗透，同时也是文化相对主义和普遍人权理论之争。因此在女权主义内部（激进女权Vs自由女权）中也引起了分歧。文化相对主义主张尊重不同文化的价值体系（包括那些落后的宗教与文化），而普遍人权理论强调所有人都应享有的普遍权利（当然这经常被用作西方意识形态渗透的工具）。当某种文化中的习俗与普遍人权标准发生冲突时，如童婚、割礼等问题，这两个理论之间的张力就显现出来。

本质上，首先，是宗教的来源，宗教的核心理念，是否有权力建立在一种压po女性的思想之上。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文化相对主义在女权视角下不可能具有合理性，但不得不说，在诸多意识形态全球化的讨论中，它占了上风。其次，童婚割礼问题可以类推到今天激进女权所抗争的女性长发和化妆问题。

将阿富汗与伊朗的女权主义与中韩激进女权斗争作对比，有一些这样的发现。两者都成长于相对不自由的社会环境中，因此有一些相似性。在阿富汗和伊朗，性别压po往往被宗教和政治权力强化，而在中国和韩国，性别压迫往往来源于落后的传统文化和父权制度。从运动形式上看，中韩的激进女权在策略上表现出一些与伊朗和阿富汗类似的特质。例如，韩国内的“6B4T”运动（拒绝异性恋关系、拒绝婚姻、拒绝生育等）和中国激进女权的在线行动，都是激进反抗父权制的方式。阿富汗和伊朗的女性也通过线上线下的抗议、社交媒体运动等方式，表达对现有体制的彻底拒绝。从行动空间来看，两地的女权都受到当地政权的抑制，包括社交媒体的lock。不同之处在于，在阿富汗和伊朗，ya迫更多地来自国家和宗教的结合。女性的自由不仅受到法律限制，还受到宗教法规的强制执行，尤其是在伊朗，头巾的强制性要求等宗教文化规定，成为女性必须对抗的核心问题。塔利班统治下的阿富汗更是通过宗教极端主义直接bo夺女性的基本权利。中韩激进女权主要面对的是社会结构与文化中的隐性和显性压po。

伊朗和阿富汗的女权运动由于其在极端政权下的高风险特质，获得了更多国际社会的关注。例如，#MahsaAmini运动在全球范围内引发了大量的声援和抗议，女性头巾问题成为全球性话题。中韩激进女权虽然在国内引发了广泛的讨论，但在全球范围内的知名度和影响力相对较小。中韩的激进女权运动更多是针对本国的社会和文化体系，而不是像伊朗和阿富汗那样，直接挑战国际社会关注的ji权政quan和宗教ya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