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学勤:中国好医生高耀洁
野兽按:曾经在微信公号上推送过这篇文章,后来遭遇河蟹攻击而404.记得有一年的12月1日艾滋病防治日,北大邀请高耀洁来学校做沙龙,我去参加了那次活动。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次见到高耀洁。
原编按:今天(2015年12月19日)是“中国防艾第一人”高耀洁的88岁生日。我们刊发朱学勤教授写于五年前的这篇文章,祝她生日快乐。
我与高耀洁相识,是因为与中原有不解之缘。“文革”中插队去河南,在豫东盐碱地上生活过几年。犹记寒冬腊月,天一亮背起粪箩头拾粪,走九里跨过省界,走到过山东曹县地面。后来与高耀洁教授见面,才知道那竟是她出生的地方。中原血祸震惊全国,我去郑州她家,但见四壁萧瑟,墙上挂着一幅对联“但愿人皆健,何妨我独贫”,地上、床上、过道处凡能插脚的地方,堆满了防艾图书和方便食品,等着打包邮寄。听她略带鲁西南口音的豫东方言,与我能说的河南土话同音,于是互称“老家只隔几里地”。
她问我对河南的印象,我说那里的官场令人不快,热情中透着虚伪,庸碌中透着狡诈;而百姓分外可怜,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四十年前,我带着左翼激情去豫东,下乡第一课是请贫苦社员忆苦思甜,老人们说着说着下了道,控诉起1959年“合大伙”(办食堂)饿死人的恐怖岁月,干部连声在底下喊:“下来,下来!”那一声喊,将我的左翼狂热砸得粉碎。高耀洁接着这句话,说了另一个“下来,下来”的故事:
2001年9月30日,她到河南周口地区查访艾滋病疫情,返途中听说某村疫情严重,临时拐弯走进了这个村子。进村就听见有奶声奶气的叫声,略带嘶哑:“下来!下来!”循声走进一个门半掩小院,走到靠北的屋子,欲待敲门询问之际,出来一条大黑狗。这狗骨瘦如柴,叫了一声,返身回屋。她跟着那狗走进屋里,只见梁上垂挂着一根草绳,一个年轻农妇悬梁自尽。尸体脚下,是一个两岁多的小男孩,鼻涕和着眼泪哭喊,抓住梁上尸体的脚后跟在啃咬。
“下来,下来!”,显然是那个只有两岁的孩子发出的,他是叫娘“下来”给他喂奶,却只够得到妈妈冰凉的脚后跟,将脚后跟当乳头啃咬。那一天是中秋前夕,也是那年那月的最后一日,中原血殇,以一个孩子的嘶哑叫声在纪念第二天的节日,母与子生离死别!如此悲惨景象,大概只有在毛泽东同样是咏叹血祸的诗词中出现过?——“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不到两个月,那孩子也死了。
谈到我对中原官场的厌恶,高耀洁告诉我血祸恰恰起源于那里的官场,官员为“GDP”大办血站,官员采血,百姓卖血,祸害由此而起,并不是起源于西方人理解的民众“性解放”。她与我讲了当年田间地头如何采血、卖血的细节,此后她也曾对作家阎连科讲过,后者将其写入小说《丁庄梦》(上海文艺出版社2006年版)。阎连科的文学风格是魔幻现实主义,但这一细节却完全是写实:
一夜间,几百口人的丁庄村,突然冒出了十几个血站来。县医院血站、乡医院血站、乡政府血站、公安局血站、组织部血站、宣传部血站、兽医站血站、教育局血站、商业局血站、驻军血站、红十字会血站、配种站血站,八八九九,竖一块木牌子,写上几个字,来两个护士和会计,一个血站就建立起来了。
在庄头,在十字路口上,在谁家闲着的一间屋子里,再或把原来废了的牛棚扫一扫,取下一块门板洗一洗,把门板架在牛槽上,摆上针头、针管、酒精瓶,再把抽血的玻璃瓶子挂在牛棚的横梁上,这就开始买血、卖血了。
庄子里到处都是挂着如藤如蔓、流着血的塑料管和红葡萄似的血浆瓶。到处都是扔的消毒棉球和废针头。到处都是碎了的针管玻璃和装血的玻璃瓶。到处都是搁着、挂着收集起来的O型、A型、B型、和AB型的血瓶和血桶。地面上是一片落着的血滴和洒出来的红血浆,空气中整日飘散着红烈烈的血腥气。
……
(老村长李三仁)唤着说:“丁辉呀——我头晕得很,这天这地都在我眼前转圈儿。”
我爹说:“不让你卖你偏要卖。我提着你腿倒倒血?”
他就说:“倒倒吧。”
也就躺在田头上,我爹、我叔一人提了一只他的腿,脚在上,头向下,让他的血从腿上、身上朝着头上流。为了让他头上血足些,我爹我叔还慢慢提着他的双腿抖了抖,像提着洗了的裤子腿,抖着让水从裤腿朝着裤腰上流。
抖完了,把他的双腿放下来:“好些吗?”
李三仁就从地里慢慢站起来,走了两步路,回头笑着说:“好多了。我经了半辈子的事,还怕流这一点儿血。”
我爹我叔蹬着三轮就走了。
李三仁便柱着镢头又回田里干活了。
阎连科听高耀洁讲述上述细节,惊讶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我所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也只是来自鲁迅笔下,来自“鲁镇”、“未庄”系列小说。但鲁迅想象力再丰富,也无法想象世间有如此真实景象——人如鸡鸭,“提腿倒血”。这就是我所熟悉的中原田间地头,这就是我所熟悉的豫东乡亲父老?相比“我爹”、“我叔”、“李三仁”,那祥林嫂、阿Q、小T又算得了什么!
也许正是这些亲眼目睹的悲惨场景,以及那一声声“下来,下来”,给高耀洁弱小的身躯注入顽强动力。她不是第一个把中原血祸说出来的医生,却是捅出这个消息之后(1996年),连续14年坚持不懈、遭打压而绝不倒下的人。《2009年中国卫生统计年鉴》公布,中国在2008年有19712所医院。即使以每个医院只有20个医生为计,也至少有40万医生。而这40万人中,为这场血祸站出来说话的只有4个医生,10万分之一;4个医生中只有高耀洁教授面对14年来的艰难险阻,挺到今天。她走过100多个村庄,访问过近1000个艾滋家庭;足迹遍布豫、冀、鲁、晋、陕、皖、湘、鄂、浙、苏、云、贵、川、粤、桂、沪16个省市。她收到过来自艾滋病人和各种其他性病相关的信件15000封,她给每一封信回信,没有让任何一个病人失望,这些信件集编为《一万封信》,已正式出版(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她亲手救助的艾滋孤儿就有164个。她的家每天接待来访的艾滋病患者,多的时候一个月内接待过58位。她自编、自写、自费印刷、自费寄出的防艾读物有130多万册。相伴一生的老伴郭明久医生于2006年4月去世后,她一度情绪低落,我把当月收到的稿费寄给她以致丧礼,她的回信竟是邮寄几百本防艾的宣传册,嘱我在大学生以及社区中分发。她不是没有钱,而是把国际、国内所获的奖金和个人积蓄、稿费、讲课费等总计100多万元人民币,全部用在了中原血祸、百姓血难的救助工作上!
血祸蔓延惊天动地,危及种族血脉。如在以往,下至县丞上至朝廷将寝食难安,在今天也应该是部长、书记、乃至国家总理亲自过问的事,她却以八旬老人的孤独肩膀一人扛了起来。2007年,她突破封锁到美国首府华盛顿领取“环球女性领袖奖”,那是她迄今在国际上获得七个奖项中的第六项,但也是她第一次能够出国领奖。颁奖会上,一位未受邀请、自费乘机、自购昂贵门票、专程远途而来的美国乡间老妇人,握着高耀洁的手,急匆匆表达自己的钦佩,她愿以自己的微薄退休金赡养高耀洁晚年。凭着美国普通民众的直觉,她将高耀洁与特蕾莎修女(Mother Teresa,1910-1997)相提并论,说“高教授的工作条件比特蕾莎修女还要困难,高教授不仅是善良人,还是一个英雄。”
这位素不相识的美国乡间妇人,也许比我们本土知识人士更懂我们这里的“特色”,更知道“特色”下的高耀洁是如何艰难:
她本身是个残疾人。除了高血压、心脏病,她比正常人缺少一个重要器官——胃。她的胃在“文革”中遭暴打损伤,切除了十分之九,而今不过是一截肠子一样的象征物。在上海,我见她走路有点蹩拐,才发现这位妇产科医学教授竟然是我在豫东民间到处看得见的“大娘脚”——双足缠裹又放过。在参议员办公室,希拉里久久注视这双在西方看不到的脚,无法想象就是这双脚走过中国千里万里,山路、平路、沟沟坎坎,一步一步捱了下来。
她是一个妻子。当她在山东大学讲坛上为学生普及防艾知识的时候,老伴病倒住院;当她在那里调查非法采血的黑血站时,老伴卧于病床乏人照顾;在她把关爱源源不断送给艾滋孤儿寡母的时期,老伴溘然去世。她是一个母亲,“文革”中儿子受她牵连,13岁曾被判刑关进冤狱,一生都活在恐惧中;小女儿受她牵连,曾经失去工作,走投无路,因此不能理解她的菩萨心肠和献身行为,至今对她心有怨忿。言及自己的亲人们,老人垂泪不已,私下里说:老伴是个好老伴,自己不是个好母亲。
2007年,为了保全中原的脸面,而不是中原的生灵,有关方面调动所有能调动的力量,既要阻止老人出国领奖,又要迫使她做出自动放弃的姿态。最后竟把她那少年时期受其牵连,至今心有余悸的儿子动员到她面前。儿子以自己的工作和前程为抵押,给老人重重地磕响头,跪请母亲答应有关方面的话。那一天是2007年2月18日大年初一,她没有动摇,她用那双给这个世界接生无数次的手,在纸上写下了两行字:第一行是:“儿子郭锄非曾因我受害坐过三年狱。”第二行是:“本人行为本人负责,一切概与儿子无关。”此时此刻,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想必还有另一幅母与子生离死别的真实画面,声声叫唤“下来,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采血、卖血的气息”,这在特蕾莎修女的世界是不存在的。特蕾莎最不能想象的是,艾滋病在西方是“后现代病”,但在中国竟会在不知后现代为何物的前现代农夫、农妇中疯狂蔓延。高耀洁一再辨明,中原血祸不是因为“后现代”,而是肇始于官场“前现代”,是官员疯狂追逐“GDP”,不择手段,这才造成这场旷古奇闻、人间惨祸。她说穿了艾滋病的“中国特色”,说穿了“后现代”浮表下的“前现代”血写的秘密,却又顶住压力守口不改,终于得罪有关方面,最终竟不能见容于这块土地。
这一天终于来了。2009年8月9日早晨,我打开电脑,高耀洁发自大洋彼岸的一封电子邮件赫然在目:
我离开中国,为的是能让世界知道中原血祸的真相;我还是要回来的,我死也要死在回中国的飞机上。
合上电脑,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如受电击,久久无言。耄耋八旬,离家万里,举目无亲,风烛残年?在我所知道的出走历史中,大概只有托尔斯泰83岁高龄在风雪中出走可以与之比拟。高耀洁也是知识分子,只是饱受儒家传统教育熏染。第一次与我见面,《诗经》、《论语》,脱口而出,整章背诵。不要说医学专家,即使在我认识的人文学界专业人士中,亦未见如此心诵故国古典者。她也83岁高龄了,这样一位可敬可亲的老人,在她有生之年,我再也见不着了?不再是乡音絮语,不再是《诗经》、《论语》,不再是“老家只隔几里”,而是一去两万里,桴浮于海,我们只能在飞机舷梯下等待她去国还魂之遗骸?
960万平方公里有“血祸”在地下蔓延,却容不下地表上一个站着说真话的老人!所谓“中原血祸”,只是一个隐喻:华夏早有“国殇”,老人只不过说出“国殇”不是某一天造成,而是一场病在多年,无声无息的“血殇”——“殇”不在肘腋,而在“血脉”,在种族命脉所系之“血液”。她无情刺穿某些知识人“后现代”、“现代性”之神话,刺穿“特色”、“模式”、“崛起”之下还有前现代“血殇”。在丹麦,“皇帝没有穿新衣”,说出这一秘密的是一个口无遮拦的孩子,人们世世代代记诵他;在我们,能说出这一秘密的却是一位耄耋老人,一个来自旧社会的妇产科医生,中原故国只能放逐她?此情何以堪,此理何以言,若有言,又何处能畅言?
我只感到眼前一层层病血淤积,堵至喉,堵至咽,口不能言。只好引毛泽东对另一位医生的著名赞誉,转录于下:
一个中国人,不远万里,离开中国,这是什么精神?这是国际主义精神,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每一个中国共产党员都要学习这种精神。这就是我们的国际主义,这就是我们用以反对狭隘民族主义和狭隘爱国主义的国际主义。对于他的离开,我是很悲痛的。现在大家纪念他,可见他的精神感人之深。我们大家要学习他毫无自私自利之心的精神。从这点出发,就可以变为大有利于人民的人。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熟悉“老三篇”的人不难看出,我只改了两个地方,将“外国人”改为“中国人”,将“来到”、“去世”改为“离开”。我以为,这也是最好的书面推荐,谨以此向诺贝尔和平奖评委会推荐:中国出了个高耀洁,她为维护13亿人的血脉做出巨大贡献,她对中国的贡献也是对人类和平的贡献,她理应获此奖,她是这一奖项的最好人选。
本文系朱学勤为高耀洁著《我的防艾路》所作序言,广东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
高耀洁晚年口述美国出版
2019-04-23
以口述史形式记录“中国民间防艾第一人”高耀洁近十年美国生活及其坎坷人生的传记《烟雨任平生》近日在美国出版。作者是旅美女作家林世钰。该书目前在中国国内的豆瓣网上有网页介绍。
高耀洁原为河南中医学院退休教授,妇科肿瘤专家。她曾凭一己之力揭露中国河南省因为非法血液生意和官员腐败等原因,造成艾滋病在当地农村大面积流行。高耀洁因此获得国际社会的几个奖项,其中包括2007年度“全球女性领袖奖”。时任美国民主党参议员希拉里·克林顿长期关注高耀洁的工作与生活。
但高耀洁也因此遭到中国政府整肃,而于2009年8月在82岁高龄被迫出走美国,目前定居纽约曼哈顿,整理有关书稿。
(责编:王允)
RFA
高耀洁:祭李文亮医师
狂风无情的吹,暴雨倾盆如飞。
你的人生道路,
坎坷,短暂而又劳累!
天苍苍!你为众生喊出疫情,
遭受非礼,谁之罪!
夜茫茫!世间不平折磨了你,
令人心伤悲!
你的义举,向掩盖者施威!
李文亮医师安息吧!
历史永远记下你的行為。
高耀洁写于2020年2月7日夜11时50分钟。
【 民主中国首发 】 时间: 3/2/2020
高耀洁:《悲惨时代——高耀洁回忆》前言
本书《悲惨时代——高耀洁回忆》于2014年春开始回忆动笔书写,书中内容是发生于40~80年前的事件,按发生的时间整理清楚顺序排列,分为章节。开笔之初,需防止书的内容对外透露,发生人所料想不到的意外,本人默默回忆书写,我不会打字,靠写字版输入电脑。在写作中是非常困难的,多利用夜深人静的时间动笔,直至书文大部完成,我才将此书告知外界。
其内容,起于30年代毛氏显世,止于70年代毛氏死亡,此时期各种政治运动,造成中国生灵涂炭。毛氏时代各种各样残酷的整人、害人、杀人的技术、破坏中国文化、损坏中国经济,毁坏中国的古建筑,败坏中国人的道德品质,是古今中外当权者少有的。我已年近9旬,来日无多,怀着对国人负责的心情,把这段惨痛的历史,在回忆中逐字逐句的书写成册。对各种政治运动中的残苦事情,留下来告诉后人,告诉世界,以免淹没在历史长河中。
毛氏是个说谎造假的天才,他执政之前高喊:“耕者有其田,政治民主化,军队国家化,政党平等化”,骗得很多人相信,很多人拥护,他执政后与执政前高喊的政策完全相反。
1949年毛泽东进京之前许诺善待知识分子的说法很动人心。北京大学校长胡适不信,逃往台湾,度过余年,寿终正寝。清华大学教授吴晗信了,家破人亡,妻女不保,自己被钢丝勒喉,凌辱致死。这个例子,说明毛氏说谎有术,用愚民政策,洗脑的技术,拉帮结派的手段,掩盖了他许多罪恶的真相,也是他事业成功的法宝。
自30年代我有记忆力开始,毛氏共产党己显于世,八路军、新四军己开始在全国各省、各地依靠抢劫发财、扩大势力,杀人如麻,乱相丛生。在他执政前十多年,发动愚民,毁坏生产、破坏地方建设……中国民众遭受的灾害,很多罪恶的事件普通的中国大陆人,特别是当今青少年们是无从知晓的。
在30年代毛氏帮派四处流窜,居无定处,所到之处打着救国救民的幌子,四处抢劫,以劫富济贫为名,其实是躲开抗日战场,并与日本人勾结共同对抗国军(见第一章附录)以扩展自己的权威和势力,干出许多土匪没有做到的行动。读者们谁见过中国共产党的四大队?听房队、打狗队、闻香队、抹油队,你们见过他们非法执行死刑的望蒋杆吗?
特别是抗日战争时期,共产党乘机发展他们的权势,抢劫各地财主,扩大自我的经济势力。他们从来没有进入过抗日的主战场,抗战胜利后,大力编造宣传他们的抗战功绩与成果,许多事情是无中生有,利用中国人的愚昧无知,骗取国人对中共毛氏的相信与拥护。书中所述许多事件,仅仅是本人颇知一些情况,内心有很多感受,不书写成册留给后世,对不起历史,于心有愧。
1949年毛氏建政之后,采取闭关锁国的政策法规,任何人不能出入国境,如有家人或亲戚在国外居住,“成了海外关系或里通外国”的种种罪过,必需受到审查,特别是在政治运动时期,许多人因为这种情况受到株连,成了下等人。
1950年开始镇压反革命运动,以恶霸、地主、惯匪、特务、国民党的党团份子为对象,仅—年时间杀人50万以上,真可谓杀人如草芥。毛氏提出狠抓阶级斗争,指定杀人数比例为千分之一,造成无数的错案、冤案,从此造成人人自危。
1951年毛氏发动三反运动,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既而1952年开始发动五反运动,针对商业,反行贿受贿、反偷税漏税、反偷工减料、反对以次充好。全国各地搞的轰轰烈烈,掌权者为所欲为,收敛钱财,出现无穷尽的冤案,造成社会上的自杀高潮。
1955年以反胡风运动为前奏,展开了肃反运动。那时候毛氏认为镇压反革命运动不彻底,漏网反革命份子大有人在,故又展开肃反运动。审判人员们失去法律依据,主观臆断,体罚、避供,造成冤案无法计数,人心更加恐慌。
由于各种政治运动造成了官员们权欲熏心,私欲膨胀,失去了道义人性,出现了换老婆的高潮,离婚原配妻子,再娶年轻貌美有文化的城市女人。甚至出现以工作忙为借口不见父母亲,遗弃子女们等丑恶行为,民众议论纷纷,政府官员素质令人咋舌。
1957年6月毛氏策划以帮助共产党整风为名,诱骗知识分子说出肺腑之言。知识分子信以为真,对共产党领导的社会问题提出许多真实性意见,因言获罪,划成右派分子,知识分子遭到灭顶之灾,从甘肃酒泉夹边沟事件中可以看出多么惨酷的人类悲剧。
右派分子种类繁多,处理方法各种各样,总之,凡是戴上右派帽子者,一律以阶级敌人对待,受尽种种虐待,在劳动农场死亡者不可计数。特别是把人口专家马寅初划成右派,进行各种打击,全国批判,结果造成了中国人口大爆炸。继而又搞了不得民心的计划生育,全国各地设立计划生育机构,规定一对夫妻只准生—个孩子,形成了独生子女们唯我独尊之患,其中有的老年人遇到丧失独生子女子的悲痛、造成了老年人无依无靠;为了钱大搞“血浆经济”造成了传染病猖獗,各种肝炎、艾滋病、结核病、各种性病等,已经成为民间多发病、常见病。因疾病无医治条件,引起民怨沸腾,死亡者中青众多,己成为中国的社会问题。
特别是在40年代,那些年轻人热情无知,听信共产党的宣传,以进步青年赴延安干革命。在反右派运动中划成右派分子,哭天无泪,叫地无声!我有几个同学遭遇了这种罪孽。
官方数字全国右派55万人,毛氏指定按人口5%划成右派分子,当时中国的人口四万万五千万,全国应有500万人划成惨痛的右派。扭曲了人们的思想意识,伤害了人们的意志与感情,因右派冤案和受株连的家属等问题积怨太多。造成了虚情假意的社会,遗留下无穷无尽的大后患,这是毛氏的“伟大杰作”。
1958年北戴河会议之后,毛氏做出大办钢铁,超过英国、赶上美国的大跃进,人民公社,其实是他的无知疯狂幻想,造成劳民伤财的恶作剧。炼出300万吨钢是废品,扔在那里无用,浪费了人力物力,大量成熟的庄稼烂在田地里,没有入仓库,人们陷于饥饿中。
大跃进造成了浮夸风,虚报粮食产量,全国村村办大食堂,民众吃大锅饭,造成三年大饥荒。实为人祸,硬说天灾,美其名称“三年自然灾害”。在没有战争、没有天灾的和平年代饿死了三千六百万人口(杨继绳《墓碑》一书数据),造成人相食的现象。出现最著名信阳事件,饿死一百多万人口,甘肃省的通渭县饿死三分之一人口,家家死人,十户九空。在这个时候,中国没饿死的人,也得忍受饥饿,多数人出现营养不良性浮肿。我本人与家属也不例外。
1962年毛泽东以反修防修为名,在农村开展四清运动。开始清公分、清账目、清财物,清仓库,称小四清。后来扩大化,清政治、清经济、清组织、清思想,称大四清。在四清运动工作中毛泽东与刘少奇发生分歧,后来发展成矛盾,逐渐恶化形成了在文化大革命中,刘少奇含冤致死,这是毛氏整人的心狠手毒。
文化大革命,是历时十年的一场浩劫。自1966年5月“文化大革命”的发动,到1969年4月“文化大革命”迅速在全国展开高朝。1966年6月6日郑州开始了文化大革命,游街、批斗、抄家,利用红卫兵,打、砸、抢、杀人、破坏了生活环境,毁坏了文物和古建筑物。1973年8月到1976年10月“四人帮”横行,后台帮主就是毛泽东,江青说:“我是毛主席的狗,叫我咬谁我咬谁。”这充分说出帮主就是毛泽东。
毛泽东利用青少年无知,“以破四旧、兴无灭资”为名,毁坏中国的古文化、古建筑甚至坟墓……同时把中央十大元帅置于死地。红卫兵被利用的价值过去之后,“让他们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把他们赶到农村开荒种地去了。
文化大革命究竟迫害至死了多少人?请看共产党的高级领导人叶剑英披露文革死亡人数骇人听闻:
叶剑英在十二届一中全会后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曾披露文革遭受迫害及死亡人数:(1)规模性武斗事件,4,300多件,死亡123,700多人;(2)250万干部被批斗,302,700 多名干部被非法关押,115,500多名干部非正常死亡;(3)城市有4,810,000各界人士,被打成历史反革命、现行反革命、阶级异己分子、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反动学术权威,非正常死亡683,000多人;(4)农村有520多万地主、富农(包括部分上中农)家属被迫害,有120万地主、富农及家属非正常死亡;(5)有1亿1,300多万人受到不同程度的政治打击,557,000多人失踪。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等合编的《建国以来历次政治运动事实》载:1984年5月,中央经过两年零七个月的全面调查、核实,重新统计的“文革”有关数字是:420万余人被关押审查;172万8千余人非正常死亡;13万5千余人被以现行反革命罪判处死刑;武斗中死亡23万7千余人,703万余人伤残;7万多个家庭整个被毁。这两组数据不一致,文革中受害的准确人数恐怕永远无法搞清。虽然数字不能确切,但可以确切地说,文革对中国来说,是一场大劫难。还有文化上的劫难。
1976年9月毛氏死亡,是年10月逮捕了“四人帮”王洪文、江青、张春桥、姚文远,文化大革命结束。在这十年的岁月里,其灾难完全是四人帮帮主毛泽东造成的恶果,民间有“五人帮”之说。
本书所述的事件很多是首次公布于世,这类事件只有耄耋老人能知道真实事例,留下来吧,让后人了解毛氏时代罪恶的真相。
2015年秋,国内大型影剧《开罗宣言》出现毛泽东像,完全是无中生有,荒唐可笑,足以证实共产党善于编造历史的假人假事的事实,愚民政策洗脑是毛氏成功的彪炳。作者留下四句诗:
难留真历史
花有再开日,人无再青春。
长江东流去,历史难留真。
全书共六章三十六节:
第一章:惨无人道。—至七节,分别为:惨痛的往事、死刑望蒋杆、杀人手段何其多、骗来的胜利、无中生有、我记忆的高新庄、回忆跑反的岁月。
第二章:杀人知多少。八至十二节,分别为:杀人如草芥、自杀出现高峰、杀人魔鬼、有关韩战的故事,官员的奇葩事。
第三章:诱人进入灾难。十三至十八节,分别为:诱人上当、右派们的遭遇、苦难重重、除四害麻雀遭殃、整人的惨景、反右派的后患。
第四章:是跃进还是后退。十九至二十四节,分别为:钢铁的故事、吹嘘浮夸害死人、饿死多少人、寻母亲的历史、饥荒年代我的二三事、扰民的灾星。
第五章:前尘往事。二十五至三十节,分别为:难忍的侮辱、悲苦的浩劫、如狼似虎、奇葩式株连、浩劫中知青的厄运、下乡知青生活的苦衷。
第六章:浩劫后遗症。三十一至三十六节,分别为:知青返城后的生活、世间乱象无穷尽、可怕的后患无穷、后患害死多少人、伤天害理的故事、成分论与洗脑害多人众多。
本书每章节都有一篇附录,其目的是尽力尽责地说明了本章内容的述说,以帮助读者更真切地了解历史真相,发现真实的历史事件,记录往事实情。
本书记载了毛氏兴盛之前几十年片断的活动,自建政后的各种政治运动,一个接一个,折腾了几十年,使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无数人死于非命,冤魂遍野,破坏了中国文化与建筑物之多,不可计数,他带着数不尽的罪恶史,到了九泉之下去了。
毛氏遗留下的道德败坏,唯利是图,民风虚伪,造假成性,谎言己成了国家的支柱,己不属于道德问题。官方与民间贪婪无厌,乱作胡为,这是中国人现实遭遇的生活处境。
美国纽约哥伦比亚大学东亚研究所所长黎教授看到本书的内容各个章节,他2015年12月20日来信说:“……这本书太好了,你真了不起,在这么大年龄能写出这么好的材料,写的很动人!把你自身的挑战写的清楚又真实,希望尽快些出版!……”对我的评价过高,我能发挥所用是自己的喜事……
有一位姓宋的作家,看到我这本书第一章的七节文章,她2015年12月15日来信说:“……看到你这几节文章,我心惊肉跳,紧张害怕……89岁的老人不多了,有的不能写,有的也糊涂了,历史将会变成哑巴。你这本书见证非常重要,有血有肉,比历史学家在文件里翻出来的记录,有力震撼若干倍……”
近两个多月来,有几位中国留学生帮我校对病句、错字、别字、白字、象形字等等工作,她们未同意署名,致以歉意!作家蔡楚、依娃等为本书多章写了附录,在此一并致谢!
感谢美国著名汉学家、哥伦比亚大学黎安友教授,感谢普林斯顿中国学社《纵览中国》总编陈奎德博士为我这本书精彩作序,增色不少。
由于本人写作水平有限,年老健忘,提笔忘字,本是历史事件经过的记实,回忆事实内容书写成册的,文字中不免有误,诚望同道批评指正,谢谢!
作者2016年5月6日写于美国纽约
(《悲惨时代——高耀洁回忆》将于2016年由香港新世纪出版社出版)
来源:纵览中国
傅国涌:高耀洁——德兰修女的影子
12月27日,中国影响最大的报纸《南方周末》将“2001十大传播突破奖”之一授予并非从事新闻传播的高耀洁和桂世恩,前者是河南省中医学院教授,后者是武汉大学医学院副教授。高耀洁,一个76岁的普通老人的名字再次引起了世人的注目。《南方周末》在颁奖辞中说:
“在连续几年的时间里,他们各自出于本能地将河南上蔡县文楼村的艾滋病疫情告诉世人,他们竭尽所能地救治这些病人,还大力呼吁政府和社会正视因献血传播艾滋病的事实,并在国内外引起极大反响。……这一传播功绩超过了任何媒体。”
今年,高耀洁还因此获得了世界卫生组织“世界健康与人权奖”。由于这个与现代文明对立的制度以及怕见阳光的地方权势集团的种种阻扰,她未能亲自出席联合国的颁奖仪式。但她得到了2万美元奖金和1万美元路费,对她而言这无疑是一笔巨款,她的住房马上面临拆除,这笔钱足够买一套房子,可是她却毫不犹豫地把这些钱全部用来印刷《艾滋病/性病的防治》一书,一次就印了12万册,全部免费赠送。
自1996年以来,她一直自费印制有关艾滋病的宣传资料,以各种形式向社会发放资料达40多万份。而在她自己即将被拆除的房中,记者看到除了堆满防治艾滋病的资料,简陋得只有几件陈旧的家具,没有暖气,仅仅靠一只小煤炉取暖。在中国北方的冬天,天寒地冻之中,她只能凑在小煤炉旁写稿,她还要以微薄的稿费资助30多个艾滋病人的孤儿上学、生活。
她以76岁高龄,心系这个几乎被世人所弃的艾滋病患者群落,为此付出了全部的心血,自己至今生活在贫寒之中,却那么乐观。她使我想起了德兰修女,尽管她所做的远没有那么多,她们所处的时代、环境也完全不同,但我相信高贵的灵魂都是相同的,尤其是在这个暗淡无光的年代里,在这块人性正在一点一点流失的土地上,高耀洁,一个普普通通的医学教授,以她多年来持续不断的默默努力,为我们找回了一点人的尊严。
长期以来,高耀洁坚守清贫的生活,执着地关注被这个世人漠视的艾滋病群落,救治病人,帮助孤儿,并不遗余力地把这一真相告诉世界,致力于传播艾滋病防治知识,而这一切都是她自觉、自愿的行为。一个古稀老人的选择,显示了人性中最为高贵的一面,与那些穷奢极侈、一掷千金的豪门权贵,与脑满肠肥、喝婴儿汤的大款、暴发户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她与他们的不同几乎超过了人与兽的不同。如果说我们这个民族还有什么希望的话,希望就在高耀洁这样的人身上,她人性的光芒足以照亮我们灵魂深处的阴暗与潮湿,老大民族因为拥有这样优秀的儿女就不至于永远沉没在无边的虚无、腐朽与黑暗之中。《南方周末》称她们的努力“超过了任何媒体”,我更是从她们身上依稀看到了德兰修女的影子,看到了超越一切宗教、政治、国界和种族的人道情怀。我甚至认为,正是因为有她们这些人的存在,人类才成其为人类。(学而思)(3/10/2002 )
文章来源:作者文集
喜欢我的作品吗?别忘了给予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在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一起延续这份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