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楼之烤冷面之死

笔挺的西装很稚嫩得装饰了这个男人

他穿过烤冷面、肉夹馍、麻辣烫、鸡蛋饼

还有一些有门面的店子，

比如什么饺子王、湘菜馆、川菜馆、火锅店

他边张望着，步履却比路上结伴的学生还要轻盈

他晃着黑色公文包划过黄色的路灯和红色的广告牌

左手揣在裤兜里，脸部与沥青路重合，交叉，叠加，交相辉映

在路过最后一家仓买便是单元门口他站立，

与楼梯比量高度，开始：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六楼是一百零八步

西服挂在衣架上，衬衣对折一下

再对折一下摆放在床上

皮鞋和从鞋架上取出的拖鞋对换位置

裤子与内裤平铺在床上

花洒流出的水顺着头发流下，月光

好像不是雨，温和的良夜应是今晚

镜子里，他恋恋不舍地将头发和皮肤上的水珠抹干

休闲裤加上牛仔外套，袜子要穿红色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老板，来碗烤冷面加鸡蛋肠不要葱花其他正常”

嗯……他的烤冷面在五楼拐角撞上了暖气管

原因是他一步跨三个台阶，一步跨三个台阶

左手撑着扶手右手甩着烤冷面

好像想要在狭窄的楼道里张开双臂要飞了似的

塑料袋一破便爆炸似的遍地开花

他立马转身身体下垂眼珠子瞪得又圆又鼓

“我，日，你，妈”四个字从紧咬得牙齿里一个一个蹦出来，声音却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他青筋爆涨捏紧拳头奋力一拍――

震动的扶手震醒了楼道里明亮的灯

如同啪得一声天突然被划破，光线刺入眼睛里

然而他还夸张得用手挡了一下眼睛，身体倾斜摇摇头走完最后一层楼

每一天必须要吃的晚饭已经失去

无奈时间定格在晚上九点

一定是坏了，一定是坏了，全部都坏了

挖土机在地面上凿出一个大坑

工人高举着铁揪击破管子

城市，便在地球上沦为废弃的工厂

人类造不出钢铁，繁衍不了后代

天空飘着雪花淹没表层，表层无动于衷

他蜷缩在被子里拽出牛仔外套

抓着被角将被单扯破

母亲在临走前总是会把我裹成一个粽子

母亲在临走前总是会关掉能刺进我紧闭双眼的灯

他抽出双手，掀开被子，拽出椅子，拧开钢笔盖，扫过空白的纸张

烤冷面之死

学校门口有很多家烤冷面

我最喜欢吃的是那家叫小红帽的

因为第一次吃烤冷面就是买的他家的

不是说有多好吃，主要是没有吃过其他家的

而且我还发现有两个摊子都叫小红帽

一个是男人在做，一个是女人在做

一个在南大门口，一个在地下通道上

我每次买烤冷面他们都很愿意多给几根签

这样我那不吃晚饭要减肥的室友就会来吃上几口

这是一个温馨的场面，如同热腾腾的，冒着热气的烤冷面

然而在今天它被我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我慌了似的逃离了楼道

没有人看见

楼下宿管阿姨明天会将它清理掉

也或许路过的同学觉得恶心会将它清扫

我是一个脱离了文明的人

成天作恶感受不到愧疚

在最好的时代里将丑陋欲盖弥彰

路过了两次才能打上来的开水

我将脚泡进，身体感到松懈

我的头与洗脚水一起冒着热气

九月二十四日凌晨一点

窗外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汽车也开始鸣笛

“这应该就叫生机，生机勃勃的夜晚”

他嘴角上扬着说出了这一句话

“这是个什么东西啊”

语气有点无奈，眉头邹了一下

“完了，这么吵闹肯定又睡不着了”

叹了一口气

“我爱你，梦中情人”

突然轻声地说道。

突然得像从楼上摔下去的花盆

“我爱你，我的爱人”

“我爱你，大地，星辰，月亮”

“我爱你，鸣笛的汽车”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如同闭上了眼睛默念

路灯，烤冷面，花盆，楼梯，钢笔，牛仔外套，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