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遣录(一)

六州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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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择

明亡以后,王船山遁入深山,顾炎武、黄宗羲皆四处奔走,以图兴复。顾炎武《日知录》,书名取之于《论语·子张篇》,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卷十三《正始》有几句话向为世人传颂:

“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是故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其国。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陈寅恪《赠蒋秉南序》:“以为魏丘诸子值明清嬗娧之际,犹能兄弟戚友保聚一地,相与从容讲文论学于乾撼坤岌之际,不谓为天下至乐大幸,不可也。”

如今天下太平,随手记录每周新了解到的事,聊以自遣,且供友朋一哂。

一、奥本海默的毒苹果

提起奥本海默,我们想到什么?原子弹之父,三位一体试验,曼哈顿计划,以及纠缠他后半生的“间谍”疑云。无论哪部传记,这些都是重中之重。但纵观奥本海默一生,让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个不知真假的毒苹果。

1925年,奥本海默从哈佛大学提前一年毕业,并以最高荣誉(summa cum laude)获得化学学士学位,而大学最后一年,奥本海默在实验派物理学家、未来的诺贝尔奖得主珀西·布里奇曼影响下,对物理学产生强烈兴趣,此时物理学中心在欧洲,剑桥大学卡文迪什实验室就是其中之一。

于是奥本海默请布里奇曼写了一封推荐信,随信附上申请书,上面说明他的学历,表明他到剑桥深造的决心,他写道:“我计划在3年后,取得剑桥大学的物理学位……我更希望能早日从事物理方面的研究。”

毫不意外,他被拒绝了。尽管布里奇曼在推荐信里赞扬奥本海默具有“十分惊人的领悟能力”,而且“他研究问题表现出在处理上高度的创造性”,但他毕竟是个几乎没怎么接触过物理的21岁大学毕业生,怎么看,这都像一个富家子弟自以为是的冲动。

而在没有收到被拒绝的消息时,自信的奥本海默已经踏上前往剑桥大学的旅程。接下来,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奥本海默获准参加秋季班——也许是他坚持不懈的说服和表现,也许是他的钞能力。终其一生,奥本海默始终拥有这一让人羡慕的能力,他衣着得体,出手阔绰,当其他学生花钱买书感到困难时,奥本海默要的书籍应有尽有,有些还是书店专门为他装订的。即使1929年美国发生了举世震惊的经济大萧条,奥本海默好几个月后才意识到这一金融灾难对其他人的影响。

不过,钞能力并不能帮助一个接触物理不久的化学系高材生在物理实验室表现出色,很快他发现自己成为实验室里“多余的人”。不甘落于人后的奥本海默决心加倍用功,往往在实验室忙完一整天还挑灯夜读,效果并不明显。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做了很多没有意义的事”,他写信给老师赫伯·史密斯,提到“他想自杀”。

然后有天,据说他为导师布莱克特准备了一个毒苹果,幸运的是,这位后来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没有吃下这个苹果。这件事语焉不详,有的传记根本没有提及,有些文章含糊其辞,可以确定的是,奥本海默被留校察看,并被要求去看精神病医生,他被诊断患有早发型痴呆症(dementia praecox)。

这是奥本海默前半生最大的磨难,让我们看到一个天才怎么被他不擅长的事情毁掉。同时让人好奇的是,如果那个毒苹果是真的,剑桥大学为什么只是留校察看?如果奥本海默真患了早发型痴呆症,为什么第二年又好了?

传记,让我们得以窥探他人命运,也擅长把当时惊心动魄的事,化成一点淡痕。

二、何为天才?两个数学家的故事

去年有个和奥本海默类似的转行故事——韩国数学家许埈珥。具体故事网上很多——其中最好看的以为是《素数的阴谋》一书。概括来说,就是一个高中辍学从事诗歌创作的数学差生,在大学最后一年转行学习数学,并在39岁获得数学界最高奖项菲尔茨奖。许埈珥最让人羡慕的,是自由宽松的家庭环境,让他在24岁以前,得以从容寻找兴趣所在。

再晚一年,许埈珥就无缘这个奖项,四年一次的菲尔茨奖只颁发给四十岁以下的数学家,这就像是一个宣告:一名数学家最好在四十岁前做出成果。当然凡事总有例外,比如张益唐。

我至今仍记得第一次阅读《纽约客》那篇张益唐专访时的心情——标题是《美的追求》,从1991到1999年,这八年张益唐受了多少委屈?一个北大本硕普渡博士毕业的数学生,需要怎样的心境,才能在打零工、洗盘子、服务员的间隙里不对现实绝望,继续追逐数学。这八年因为有了十多年后的大成,看来不算什么了,要是他一直没能取得成果呢?那他会是斯通纳,还是《山月记》的李征?我想还是斯通纳,比起刚毕业就有教职的斯通纳,张益唐已经在那八年里证明自己的决心,不会化身为虎。

三、光荣之路

《光荣之路》,库布里克拍这部片时不过29岁,这是他第二部电影。如此成熟,如此出色。

电影名称出自托马斯·格雷《墓园挽歌》中的一节:

“浮夸的纹章,权力的盛况,世间诸般的美丽,曾经无尽的财富,都等待着不可避免的时刻:光荣之路,通往坟墓。”

达克斯:“我第一次羞耻于作为人类的一员...我根本没有获得抗诉的机会......人类最崇高的同情心在今天死亡.....昨天的战败不是法国名誉的污点,今天这个法庭才是法兰西的污点。”

爱尔兰作家奥康纳有个短篇《国家客人》,两名被俘的英军士兵与俘获他们的爱尔兰士兵成为好朋友,由于英军枪毙了四名被俘的爱尔兰士兵,两名爱尔兰士兵被逼着亲手处决两名英军好友。

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后,这个世界居然还有人颂扬战争。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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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歌頭“We work in the dark -we do what we can - we give what we have. Our doubt is our passion, and our passion is our tas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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