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在泡沫里的人” | DoNotSplit 一周观察
本周的写作者是菜和心禹。
本周,我们越来越认同这个世界的本质是正能量,不然怎么与负能量的我们能量守恒。
我很喜欢"可能性"这个词,让人感觉有无限希望。就像无数次讨论:中国还有希望吗?我都会坚信那一种社会变得更好的可能性。
尽管事实并不乐观。整个社会似乎都极度焦虑。
2021 年 7 月,千万名教培行业从业者集体失业。12 月,考研人数增加 80 万,达到 457 万,考公人数也首次超过 200 万。2022 年,互联网裁员潮来临,腾讯、阿里、滴滴、京东、小红书等互联网大厂频频传出大规模裁员的消息。
互联网大厂裁员让越来越多人陷入迷茫,一二线城市的大学生曾经拥有令人羡慕的大厂工作,现在也只能感叹社会在变,感叹宇宙的尽头是考公考编。
现在的世界仿佛被金钱收买,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提升经济阶级,而这一过程被称之为奋斗和追逐梦想。裁员让更多人好好思考了未来。思考一个个经济阶级为导向的人生。在 b 站上看到很多选择回到小城市的年轻人,开始拥抱生活,享受平淡。
然而,选择从来都只是少部分人的权利,大部分人还是在被迫生活。大厂尚且如此,更不敢想中小微企业甚至温饱线以下挣扎的底层人士是怎样的情况。
5 月 3 日是国际新闻自由日,已经很少有人提起。2022 年,中国的新闻自由度在 180 个国家中排名 175。想起新闻理想这个词,想起万万千千的中国的理想主义者。
迷茫成了这个时代的关键词。现在好像太多人没了理想,趋利避害的本能让我们难以面对激情澎湃的伟大情感,80 年代式的理想主义总是被贬低为不切实际的幻想和虚无缥缈的自我感动。
上海疫情来临,无数中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惨剧为人们所知。他们可以求助,可以发声,可以在互联网上留下记录。但更多人是没有选择的,是不能被注意到的。就像在裁员潮面前,有选择的人早就是少数,更多的是一个个家庭的生活压力,一个个老人孩子的口粮。
所谓伟大的情感并不伟大,只是人类最朴素的共情和善良。理想主义也没那么理想,只是作为文明生物正常的精神需求。我知道,更多的勇敢表达与完全的热爱世界是这个时代的解药。
我庆幸我还能写作,还有人共鸣。
我追求浪漫的各种可能性,也热爱为相信理想的自己。
京东的离职通知上写着:恭喜你顺利毕业。
近几年,国人总是有美化事件、简化事实的习惯,有人评价:轻描淡写、粉饰太平。把被辞退说成是毕业,一下子增加了辞退的合理性,把这件事说得十分轻松。但背后,是对成千上万员工的生计问题和合法权益的视而不见。
我们从小所处的话语体系和教育好像一直在助长着我们语言的低幼化。武汉疫情的时候就常常听到“为热干面加油”之类的话语。而人们似乎真的觉得,喊几句加油就可以解决掉一切的问题。
前几天跟朋友说,国人好像总有一些对他人的不真诚、不信任。但其实更多的或许是:无法共情,以恶意揣测他人。比如经常听到的“恶意返乡”、“恶意讨薪”就让人觉得莫名其妙。明明是自己的合法权益,为什么要被说成是恶意?但更多国人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会选择视而不见。
好在,职场上出了名不好惹的 00 后在被裁员后也纷纷勇敢维护自己的权益,按照劳动法争取 n+1 甚至 2n 的补偿。希望国人也都可以争取自己的合法权益,不再怕人情世故,不再随意感恩。
我们自是与国家命运联系在一起的。法律与政治从来都不是可以躲避的。
在互联网时代,我们或许更应该知道劳动法里写了"每天劳动八小时",明白维护自身利益的巨大意义,在不得不卷的社会中认真思考生活的意义。这或许很难,但总有人在尽力坚持。
竖起政治的触角,维护自己每一份合法权益,才能让恶意辞退行为不那么嚣张。
@菜
上面是心禹写的,我很赞同她的看法,无论是反对恶意的粉饰太平还是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只是关于裁员,我想另外分享两张截图。
一张是11号的周报截图,那时的她还可以在周报里写自己是“到了点就下班的反内卷青年”,为医护人员的连轴转而感到愤慨。
另一张是17号的,我写她“正在为了不被毕业而努力加班”。除了调侃,更多得是对我们的自嘲。不过相隔一个星期,就足以让我们看到熟悉的朋友们陆续面临被毕业,足以让无数满腔热血的年轻人的愿望从“无限的远方”变成简简单单的“保住份工”。
我们都曾高喊着拒绝“996”“007”,力图争取更平等更自由的工作环境,然而优胜劣汰的压力足以让无数的人低下头颅,人人自危。
我们好像都知道,靠割舍让渡自己的权利来换取一时的苟且不会是唯一的出路,可是此刻我们只能靠这样的方式维持生活的平常。
只是,这时代的巨轮似乎比我们想象中的运转地更快。让渡到最后,总还是会有下一个,下一个会轮到谁呢?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但无论是谁,我们都无力抵抗。
此刻,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笼罩了我。
2022年5月5日,美食博主“一食纪”在B站平台上定时发布了一个名为《谢谢,再见》的视频,在其中他提到”我是gay,不用躲躲藏藏的感觉很好。“
然而,在官方的转载的视频截图中,却把“我是一个gay”打了马赛克。
这句他以生命写就的呐喊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消音了。
然而有人竟为这种行为感动,觉得那是维护了他的“尊严”。而截至目前为止,这番言论在官方发布的视频底下已经获得了五万个赞。我们愤怒的同时不免有些无力。
他说”不用遮遮掩掩的感觉真好“,大家说”对他的身份遮遮掩掩是为了保护他“,不免让人有点失笑。
难道作为一个男同性恋是什么没有尊严的事情吗?需要靠抹去他的身份来保护他的尊严。
而且我要说的是,这样被忽视正是他们痛苦的根源。
我不能靠一条视频就将死亡的原因归结于他的同性恋身份,但这个身份一定是压死他的稻草之一。
长期以来同性恋群体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而这种压力是落在生活中的,漫长而艰苦的压迫,不是网络上几对同性情侣,几部耽改剧的走红就可以扯平的。
而被忽视,被迫在隐蔽中生存正是其中之一。于是包括他在内的那么多人努力走出来,对抗世俗和其他,为的就是能够坦坦荡荡。
但大家总是习惯逃避。
从因为听说”很残忍“而不敢看林奕含的《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到现在不敢提一食纪的同性恋身份,这样的论调我听过不胜其数。
但如果我们不谈论,他们拼命说出来的话还有什么意义?如果我们不谈论“房思琪式的强暴”,单单把林奕含的故事总结为美女作家之死;如果我们避而不谈性少数群体的生存现况,单单把一食纪的告别当做是矫情和想不开,那么我只能说,我们在作一首奥辛维斯后的诗。
我半夜睡不着,看着那些的横七竖八的文字,满屏都是岁月静好,但岁月静好背后呢,有多少尸骨半夜发着磷光,那些把他逼上那条黄泉路的人,那些给”我是一个gay“打码的人,那些宣称不公开他的身份是保护他的人。
他们也会睡不着吗?
他在互联网是经历了第二次死亡,上次死亡的是他的肉体,这次死亡的是他的身份认同。而这两次的死亡,他们都是凶手之一。
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侩子手吗?还是有意而为之。
过几天就是国际不再恐同日,两年前的那个差不多的时间里,我在一篇文章里写到。
“ 在中国大陆,也出现了更多对同性恋包容的声音......有主流媒体愿意开始发声,比如上面提到的凤凰财经。有许许多多的年轻一辈愿意为性少数群体的利益奔走(当然也不乏年长者的关怀
比如那个愿意因暨南大学教材中对同性恋的不恰当表述而无偿打官司的勇敢女孩西西,比如那个坦坦荡荡起名为purple的公众号.....同性恋群体逐渐被这个社会‘看到’....... ”
然而两年过去了,我们旧日开通的道路似乎被堵塞了。文章很快就以违规的借口被删掉了,不久以“purple”为首的高校lgbt社团们纷纷在社交媒体上被炸号,至于像凤凰财经一样当年公开征集大家对同性恋合法化的主流媒体,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我很喜欢一句歌词,是《劳斯莱斯》的“永远的忍耐,永远不出来,世界将永不变改。“
我们都想要成为那个变改世界的人,无论是一食纪还是我和心禹,还有在屏幕前静默的你。
不过,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此刻我想到上周被删除的周报,周报的封面是”真想抱抱你“。真想抱抱你。
真想抱抱大家。
写下这个小标题,本想给疫情中的朋友们打打气,但仔细想想,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绑着铁链的女人还未和家人团聚,乌衣也已没有音讯。上海还笼罩在疫情中,医疗秩序还未恢复正常。现在的社会慢慢开始不让我们相信我们有很多很多可能性了,甚至快要让浪漫主义也绝迹了。
个体的力量是微弱的,或许也是强大的。我依然会相信人性,相信思想的力量,在泥潭中挣扎着生存。
在严寒中,每个人都为了生存提起十二分精神。我们好像已经因为疫情失去了 2022 年的春天。
希望夏天如约。愿夏天会让我们相信理想,相信热爱。我们依然要为未来无数的可能性奔走,在喧嚣的世界里点燃理想的火焰,依然心情开朗地欣赏三月的嫩绿和四月的烟雨,满怀信心的再次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