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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五四青年节，又是一届青年
原创 张根巨 （微信公眾號：假裝思考）
五四运动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有点怀念它。五四运动被现在定义为一场爱国运动，那会的青年思考的是应不应当爱国，什么才是爱国，简直匪夷所思。陈独秀当年就在《每周评论》上发表了《我们究竟应不应当爱国》，他说：“要问我们应当不应当爱国，先要问国家是什么……我们爱的是人民拿出爱国心抵抗被人压迫的国家，不是政府利用爱国心压迫别人的国家。我们爱的是国家为人谋幸福的国家，不是人民为国家做牺牲的国家。”当下的青年是不问这些问题了，他们唯一思考的“敌人是谁”，如果陈独秀活在当下，早就被学生举报被学校调查了。
这届青年对内情绪很稳定，对外情绪很受伤，放在眼下，五四运动是妥妥的卖国运动。当时的“民主”和“科学”是“崇洋媚外”的产物，而且对内的多对外的少，青年们痛打章宗祥的时候，一个日本人出来阻拦，青年们就不敢打了。更别提鲁迅说的“青年人不要读中国书”，钱玄同提议的“废除汉字”的事情了。你连外国人都不敢打不敢骂，还好意思自称是爱国吗？你说国内的不好，不就是给国外递刀子吗？你要是常年累月的反对中医的使用，不就是不热爱中国传统文化吗？
现在看来，五四运动真正的精神内核其实是危险的。现在也只被保留了外争主权和内惩国贼这些模糊的理念，“爱国”在当下被演绎“踏踏实实的做好自己的事”。这一理念在每年的五四表彰大会上被反复提及，要评选先进个人，先进单位和优秀团员，这些人一般都是乖巧无害，让领导赏心悦目。对于五四的其他精神，比如说批评和质疑，批判旧文化，引入新的思想，民主科学自由平等，世界主义等等现在都只字不提，所以你没被评上先进个人，可能是你能力无法让人满意，可能是你没给领导送礼，也可能是因为你对五四运动了解的比较多。
五四运动涉及的思想不深，但数量上足够大，以便于不同的人在不同时期都可以各取所需。它对现在的启发意义，那就是要上个好大学，因为这是当时运动的入场劵。最近看了项调查说，中国网民规模已经突破了9亿，其中初中、高中/中专/技校学历的网民群体占比分别为41.1%、22.2%，受过大学专科及以上教育的网民群体占比为19.5%。所以你在网上看到的很多言论，大部分来自于连专科都没考上的人，仇富早就过时了，不仅要爱国，还要复读机般的爱国，这比成为一个富人容易多了。读书有没有用，这个问题在读过书的人眼里是并不存在分歧。
不必为一种知识分子的傲慢来阻止其他人的发言，真正的问题是，有些话让你说，有些话不让你说。五四运动里面，即便是派去镇压学生的军警，心理上还是同情居多，并没有积极主动的去采取行动，学生们在火烧赵家楼的时候基本上都在围观，甚至后面抓学生的时候被舆论指责监狱条件不好，还专门改了地方。这种“枪口抬高一厘米”的事儿在民众那边是美谈，对于警察来说就是失职了，尤其讽刺的是，爱国网警们也要踏踏实实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努力删帖，这样才能在五四青年节下的被评上先进个人。
李泽厚曾经评价五四运动说“救亡压倒启蒙”，具有启蒙价值的“个人主义”、个性解放被救亡图存压倒，这个时代的救亡图存变成了“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居心不良的境外势力”。
梁启超希望的是，五四运动可以重申个人价值。鼓励和允许每一个人发言，应该让每个人为自己的利益说话。目前就算把个人的利益得失说出来，也是集体压倒个人，说“不给国家添乱”，“给国外递刀子”，“家丑不可外扬”，却忘了人与人的利益冲突——就像网警的删帖和你的发言，甚至阶级之间的矛盾——老板的996要求和你的个人生活，它们并不会因为和你有着同一个国籍就自动消失了。
同样还是那份调查，月收入在5000元以上的网民群体占比为27.6%，也就是说，全国72.4%的网民（约6.5亿人）收入不足5000元。其中，有收入但月收入在1000元以下的网民群体占比为20.8%。从网络上言论比例来看，月收入不足5000块的人显然是爱国的主流。我觉得这份报告很不真实，马上就要跑步进入全面小康社会了，更别提那些不上网从而没有被纳入统计的人了，月收入不足5000块，到底是谁给国家添乱呢？
五四青年节，主流一定喜欢表彰一些优秀青年，时代大背景都一样，你没被表彰就是因为你自己不努力不用功。但在谈爱国担当之前，青年们还是先考虑下自己或者父母的失业问题。前几天看到国内一篇文章《中国的实际失业率到底有多高》，文中说“我国就业总体更加偏重第三产业，并且个体经营户占了很大部分，疫情中个体经营户受影响较大。再考虑到服务业和可选消费需求的低迷，外需的大幅冲击，根据我们的测算，目前我国新增失业人数可能已经超过7000万，对应的失业率大概在20.5%。”，文章迅速被删，作者也受到了牵连。同时，我又看到杂志《insight连线》的文章，说五一期盼出现的报复性消费并没有出现，商家面临着复工不复市的尴尬场面。我使用了一下百度指数，结果发现“失业”的搜索热度大概是往年（2018、2019）的两倍多：
经济形势依然严重并将持续下去，行业也将继续加速洗牌，除了公务员稳如泰山、互联网行业迎来新的机遇，其他行业和个体受到的影响都不小。2020开头的几个月发生的大部分事情，李文亮、红十字会、瞒报的官员......有一件算一件，要是放在一百年前，可能青年们又要火烧赵家楼了。又一年五四，但现在的青年们别真的去做，不仅因为“赵家”的楼太多了，你烧不完，更是因为火烧赵家楼只是愤怒的一种激烈表达，教科书之外的五四运动有着批判和质疑的内核，没必要学习最野蛮的。
刚才，我恰好看到一个慷慨激昂的央视视频《后浪》，里面提到，弱小的人，才习惯嘲讽与否定，内心强大的人，从不吝啬赞美与鼓励。它本意是想说，前一代人应该要对后一代多些赞美和鼓励。
如果青年们认同这句话，那么我也想说，后一代人也应该对前一代人多些赞美和鼓励，比如方方，比如那些被举报的高校教师，比如生活在底层的劳动人民，比如和你们有着不同意见的同胞。同样作为一个青年，我更想说的是，弱小的人，才一味要求赞美与鼓励，内心强大的人，从不惧怕嘲讽和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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