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 #2.6|駕車
17歲以前,我在吉隆坡外圍的新村遊蕩、上學,偶爾到夜市幫大人經營生意。跟台灣朋友說起自己的出身地,通常會以板橋、林口與台北市中心的距離作為類比。那是駕車進城十五公里,耗費時間不定的距離。
感覺自己真正回到這個地方,是2016年10月,我終於有了第一份全職工作,學著自己駕車上班。早在十二歲,我總焦慮於未來只能成為一個收銀員,很難想像自己拿著大學文憑,走進一棟辦公樓等待面試、錄取。二十四歲,我開始成為文字編輯,每個月有了固定的收入。
同年夏天,留在台灣的最後一個月,我每晚都陷入不會駕車的噩夢裡——不知道要怎麼停車、超車、認路。依雪隆居民的常識,如果依靠公共交通通勤,即使是十公裡以內的地方,也可能需耗費兩個小時才能抵達。更不用說一個女子獨自走到巴士站,將要面臨多少威脅與陰影。駕車是大多數雪隆居民的基本生存技能。
一開始,我的交通工具是車齡二十年以上的Perodua Kenari(第二國產車 金絲雀),馬力1.0的小轎車。因為不確定是否長久留在馬來西亞,想著接下來還要申請回台唸碩,將就使用了兩三年(間中好幾次驚險的故障,都是在高速大道上發生的)。回到這裡,不得不耗費一段時日鍛煉駕駛能力,然後掉入上下班的堵塞當中,但我從來不想逃避駕車,這關係生存與移動自由。
為什麼沒有人想要解決呢?因為大家都覺得自己能夠忍耐、克服,包括我。麻痺在城市裡輪迴,只能不斷等待捷運新線的開通,或者加蓋高架天橋與高速公路。但沒有完善多元的接駁系統,就不會有可觀的改善。
我終於可以駕車,去想去的地方,見想見的人,再也不用承受家裡威權的壓力與脾氣。實際上,在雪隆工作的青年無不深陷巨大的漩渦,每個人都持續為日常生活付出更多移動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