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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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嫲嫲

巫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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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雖然樣子我不能改變,但我情願自己性格可以更像嫲嫲般沉實、胸襟廣闊,什麼時候都可以大聲一笑置之。

嫲嫲她死了。

當年本巫在英國留學的時候,某天晚上,手機突然傳來嫲嫲逝去的消息,母親大人說她病了
幾天便在醫院過身了。


放下手機,我久久不能自已。隔天的課也沒有去上,把自己整天關在房間裏。想起以前一起的回憶,卻想不起最後一次見面時的種種細節,只記得當時我是草草了事、匆匆忙忙的離去。母親大人說我不用回去,好好完成學業便好。


某年小學生暑假,大概小四小五,我也不清楚了。如常的回鄉下渡過。那天我捧著對我來說很重的玻璃瓶想倒一杯水給表姐,但是我抓得不好,整個重重的摔在地上成了成千上萬的碎片。嫲嫲很生氣,一邊罵我又趕我走去另一個房間,一邊收拾這爛攤子,我一邊哭一邊走,她說我再哭就要打死我。

我躲在房間一會,又好奇外面的情況,偷偷的靜靜的走到廳。嫲嫲看到了我,她一邊說:「做咩你咁傻瓜?傻更更咁。」 我不說話,她仔細的看了看我臉,她說:「你有好多橫毛呀,成臉都係,我幫你善走佢啦。好磨?」


人仔小小的我聽不懂什麼是「橫毛」和「善走」,以為嫲嫲要幫我「剪走」頭髮,我不敢拒絕所以答說好。

只見她入房一會,帶了一些工具走向我。我乖乖的任她魚肉,她幫我圍了理髮用那種圍裙,叫我合上眼睛。我充滿疑惑的合上,下一秒我的臉上便有一丁點的刺激感,不痛的,癢癢的感覺。原來,嫲嫲她是幫我「線臉」。

只見她手法十分純熟,左手一拉右手一合,牙齒咬著線頭,兩三下手勢已清除了我臉上很多的小毛。來到額頭位置的汗毛,因為頗長所以實在好痛,她線一下我叫一下,她叫我忍一忍,我忍耐不住左扭右扭,她用不耐煩的語氣表示快完啦,這便是我人生第一次和最後一次的「線臉」體驗。年紀小小的我當刻已有直覺——這會是我珍藏一輩子的回憶。


由於整臉清爽了不少,母親大人一眼就看到我的臉有點怪,她問了嫲嫲知道什麼事後,好像有點不高興,我估她大概是妒忌我。

這便是我對嫲嫲最有印象的事。


後來,雖然一年中也會探望嫲嫲和爺爺,但都是普通的日常,和他們對話也不多。我只記得她會坐在木椅上一直看電視,直到坐著睡著,又會煮飯,就是偏咸了一點(老人家嘛),但我都會照食完。最可愛的是,當她看到有趣的節目/聽到有趣的事,她都會笑得「卡卡」聲特別大聲。小小的我也學起來,但當她聽到我笑得很大聲時,她會說我笑得「騎騎聲」很搞笑。我有點尷尬腼腆地微笑,心想你更搞笑啦


小學到中學時期,母親大人常說我像得很似嫲嫲,又矮又肥又頸短,還說一看就知是同一個種。

她就是如此毒舌。

當母親大人聽到別人說我像她,她表面上會禮貌笑,回家卻心情異常煩躁,還會一邊罵一邊用滕枝打我,即使我沒有做錯什麼事。


久而久之,雖然樣子我不能改變,但我情願自己性格可以更像嫲嫲般沉實、胸襟廣闊,什麼時候都可以大聲一笑置之。


我甚至不知道,為什麼嫲嫲會有這些工具,是不是以前從事過美容呢?


聽母親大人說,嫲嫲她自小已受了很多苦,因為她父親爛賭為了錢,便賣了兄弟姊妹中最小的她,去了人家當童工。後來的事我好像聽過但忘了。


有時候我會想,假如當初我多說一句謝謝,一句我愛你,今天的我會不會少一點遺憾?


只能盼他日在天國重聚。再見啦嫲嫲。

嫲嫲過身的當天,把腦海浮現的畫面畫下, 2012年



作者後話:

嫲嫲是說「圍頭話」、「圍村話」,本巫小時候還不太懂,只能明白大概的意思。

嫲嫲一直很欣賞能幹的母親大人,但母親大人卻一直不太喜歡她,好像也涉及因為她偏心其他仔女,耐人尋味的婆媳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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