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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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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yond是失意者的情歌

小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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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其實是在6月30號,即是黃家駒忌日那天寫的,不過出去玩了半個月,未得閒發,現在才放上來:

Beyond幾乎是我初中時期唯一的音樂。

那時候,家裡沒有寬帶網絡,撥號上網要下載一首歌並不易,自然也沒有那麼多音樂選擇。我有一張雙碟版的Beyond CD,十塊一張的盜版碟,曾經在我家的DVD裡,轉了不下600次,碟A由《逝去日子》開始,到《不再猶豫》結束,碟B由《抗戰二十年》開始,忘記哪首歌結束了。

對於十五歲上下的學生來說,Beyond的歌詞和旋律依然很吸引,哪怕我們已經隔了整整一代。放學後,我經常和同學騎著單車在江邊飆,大大聲地唱著Beyond。“莫欺少年窮”,我們都是窮少年,早早就要為生活擔憂,Beyond的歌言說夢想、堅持,還有樂隊本身就是窮少年夢想成真的寫照,自然打動我們。

不過,我從不覺得,Beyond是常言道的勵志。我甚至認為,Beyond之所以打動人,正是因為歌中充滿了失敗、掙扎、苦悶、疼痛,而在這一系列衝撞之後,成功或者失敗,都已經變得不重要了,或者無法以成敗定性分類了。所以我說,它們是失意者的情歌。

聽到Beyond的第一首歌是《灰色軌跡》——聽到是指對這首歌真的存在意識,認出它。音樂來自車站旁的一家鞋店,散了一地的鞋子,就是那種“馬上倒閉、最後三天”的店,門口的音箱本該播著“清貨平賣,全場半價”,而這家店卻脫俗地播著Beyond的歌。那陣子,父親急病去世,家裡時刻擠滿了親戚,空間裡滿是混亂和傷痛,我放學後都不想回家,頭腦又像被狠狠地敲擊過,眼前一切都顯得如此不真實。我花了很多時間,在街上晃蕩,漫無目的,只是想留在陌生又擁擠的人群裡。

“過去了的一切會平息”,不知何故,這句歌詞忽然傳進來,我就像在夢遊中醒了。在當時,它給了我莫大的安慰——畢竟都會過去的。後面的幾天,我每日都來車站,就是為了聽鞋店放的歌。

中學時,我最喜歡的歌是《無悔這一生》,歌詞裡有陽光、風、小島、遠方,畫面感很美好,旋律相對輕快、上揚。而我聽得最多的,自然是CD的第一首歌《逝去日子》。我每天早上快六點時,要在小區送牛奶,回到家大約六點半,吃過早餐或者做點運動再上學,時間大約能聽兩三首歌,所以幾乎天天都由《逝去日子》開始,少年時光就像歌詞一樣:“十個美夢蓋過了天空/溫馨的愛滲透率微風/熱愛競逐每秒每分鐘/輕輕一笑挫折再用功”。

然而,當這些都成為真正的逝去的日子,人生就變成了下一段:“十個美夢哪裡去追踪.....面對抉擇背向了初衷”。在Beyond的作品裡面,天真理想之後,甚少有“成功”,遠方和追尋是最多見的主題,而回鄉則多是茫然、故人不再,鮮有衣錦。

在我聽來,Beyond的歌帶著一種無意識及無法選擇,你總不知道為什麼要向前,為什麼要出走,理想是遙遠又含糊的東西,卻又不可竭止地不停衝撞,同時,總有難以迴避的打擊出現,一切到頭來,有沒有得到,都不再重要了。這個“玄機”,或許是《農民》裡闡述的:忘掉世間萬千廣闊土地/忘掉命裡是否悲與喜/霧裡看花一生走萬里/但已了解不變道理。

求而不得的痛感和無奈,則是追尋路上繞不開的感受。黃家駒說,寫完《再見理想》之後,自己幾晚都睡不著。在1988年的演唱會上,他唱這首歌之前說:“我覺得人生活的日子裡面,不是要人可憐,不是告訴別人聽,我們怎麼慘,怎麼可憐,生活裡面很多小節都令我們很無奈,但無需告訴別人,我們怎麼慘怎麼可憐,每個人都是這樣過的,但我很喜歡我們這首歌,因為這首歌不是告訴別人,我們好慘要人可憐,我們只不過是告訴別人,生活裡面一點點的無奈,有時都要忍受一下。”(這段話我轉成了書面語)

相比《再見理想》,更痛的一首歌,應該是《午夜怨曲》。開頭第一句就是“從來不知想擁有多少的理想”,這句反問,比“再見”還更唏噓,其中好幾句歌詞,都是十足的痛,“變作了一堆草芥風中散”、“總有挫折打碎我的心"、”每次去擔當失意的主角/冷笑變作故事的作者"。作這首歌時,Beyond已經日漸成名,裡面隱含的關係,具體指代什麼,我沒有考究,但似乎讀出了,即便取到了世俗的成功,看似理想實現,苦困卻依舊存在。

近些年來,我最喜歡的歌是《誰伴我闖蕩》和《願我能》。

《誰伴我闖蕩》開頭的旋律很動人,某程度上就是一首失意者的歌——幾多天真的理想,幾多找到是頹喪,可見早已碰過很多壁,迎面來的總是失望,明明都在反問若我走上又是窄巷,卻又完全不見退意,還在沙啞地喊著要繼續走。一句“尋夢像撲火/誰共我瘋狂”,比多少雞湯或豪言壯語都來得振奮,這是逼真的感受,遠方既吸引又危險,自己則像個天真的傻瓜。

《願我能》則完全是另一種曲風,它更沉重,有種每天擠地鐵出神時的虛無感,我每次聽著,都覺得自己在人潮裡被推撞著。這是一種過著“正常日子”的慌張。

前幾年,大陸網絡上一篇關於Beyond的文化評論頗熱,標題是《Beyond:撒了一點人文佐料的心靈雞汤》,字裡行間洋溢著文化優越感——甚至都找不到這份優越感是哪裡的文化,是大中華、北京還是哪裡,只知道不是香港,由從政治、歷史、經濟結構對香港流行文化一番貶損。看完之後,我只覺得好好笑,好笑在於,只要來自香港,來自“邊陲的粵語文化”,就可以加以一番套路化的評擊,好笑還在於,文章偏偏要以Beyond北京演唱會以及樂隊在長城前的合照開頭,又明示Beyond無能力在北京或大陸市場發展,真好奇,這作者到底知不知道《長城》唱的是什麼。他不僅不懂Beyond,不懂香港文化,他連普通非粵語地區的大陸歌迷都不懂。如此文化的傲慢,在現時更滲入各方各面,比比皆是。

在80年代的樂壇,Beyond做的就是“唱自己的歌”——完全由香港人原創的音樂,而當時主流還是改編歌曲。甚至後來,樂隊離開香港,也是為了這一初衷。

Beyond的音樂,不可能說技術很高、很成熟,詞也許是太直白或稚嫩,但它根本沒有走向更好的機會,因為就在黃家駒個人和樂隊正要走向成熟時,他就意外過世了。無常的音樂人生,亦正如歌中的無奈,從來不是刻意要慘、要受苦,也不是自命懷才不遇,只是生活就是這樣,一些不幸的意外發生了。

下面這段是1991年演唱會上,Beyond演唱《再見理想》。唱之前,家駒講了一番話:

1991年演唱會,再見理想
放張圖片做封面,這是網絡圖片,出處沒有找到

*Beyond的歌,其實有很多不同的類型,我也不是一個懂音樂的人,我純粹以相當個人的視角,來寫這篇文。另外就是,買盜版碟是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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