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这次第五单元试卷发下来了以后，我不知从哪儿听到了点风声：他又在试卷作文上写了“小说”。

全班人都心知肚明，这小说，必定是他与他女朋友的爱情故事——其实也不用猜，这大约已经形成惯例了。

我下课去向他要作文时，他犹豫了好久，才神秘兮兮地把试卷塞给我，还一边叮嘱我说：“不要让第七个人知道这件事！”我哑然失笑，回去摊开试卷看。

作文题目是《美》，他写了一次精彩的四目对视，细节场景的描摹丝丝入扣，这是一个非常经典的素材了。我没什么耐心，跳着看到了后面，嗯，还不错。正要将试卷还给他，却看见了老师的评语，不禁笑了起来，只见后面六个大字：“好美丽的情书！”

若要追溯起这“小说”的起源的话，还得从上个学期第一单元的语文试卷说起。

当时老师在讲考试作文，似乎想讲他的作文，欲言又止。令人惊奇的是，老师竟然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一反常规地去问他，要不要讲他的作文。而他的同桌作为知情者之一，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拼命怂恿着，他最终是答应了。老师开始讲了，我们才知道，他没有按照一般套路写什么“歌颂”“赞扬”之类的话，他写了一篇微型言情小说。老师讲完后，大家看他的目光都有些不同，大约……是钦佩罢。

班里诞生的第一篇言情小说就从他的试卷上传开。

后来下课了，我和许多人都向他要作文，可他就是不给。等到了中午，就有人抢走了他的作文本，翻开匆匆看几个字，等到他跑来抢本子时，就丢给其他人。而他就这样无奈地跑来跑去，也看不出怎么生气，仿佛是欲擒故纵地让我们看完他的作文。尽管这样，他还是拿到了作文本——传递中的作文本与它的接收者失之交臂，掉在了他的前面。他便赶紧捡起来，然后假装气鼓鼓地坐回教室里去。

最终我还是在老师的朋友圈里仔仔细细看完了全文。

自那以后，班里就给他搅得，掀起了一阵写小说的热潮。他则因为连续推出“力作”，变成了十足真金的“言情小说之父”。

又一次写课堂作业的练笔，老师要讲他写的。这一次，全班都不怀好意地看向了他。可惜这次他学乖了，死活也不给，拼命摇着头，还把本子紧贴在肚子上，不露出一个字让别人看到。虽然对他写了什么好奇得心痒痒，他却把本子藏得像几百万的宝藏，而我也终究是没有要到他的练笔。只觉得他这一回躲着我们时的笑脸，有些苦涩。

刚刚教完《匆匆》，老师让我们仿写那一句“过去的日子如薄雾，被初阳蒸融了”。明明有那么多东西好写：落叶、泡沫、影子，他却另辟蹊径，写了一句“过去的日子如初恋，被离别打破了”。他念出这句的时候，阳光照在他脸上，分出明暗的光斑，而他的表情，终是看不分明了。

我回过神来，看着这六个字的评语，也只能笑笑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