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式奶茶

每次到香港最短四天，最長會待上八天。是的，只在香港。

都在港島上的北角小青旅住著。他是我意外挖到的秘密基地。住港島很貴的，那間青旅是意外的乾淨和便利，位在英皇道上。以鳥居的香港住宿來說真的物超所值。

青旅旁是北角叮叮車總站，只要出門走幾步就可以搭上等待啟程的叮叮車，一定有位子，而且可以坐上最上方的位置吹風看街景。

到後街就是春秧街傳統市場。幾乎每天早中晚都會經過，傳統市場中有很多純港式燒臘和港式甜點，隨時都有龜苓膏和一碗一碗擺在小攤位前的中藥。上面會寫「止咳」、「保健」這類的趣味小字。

只要對老闆指要哪一碗，給他一個銅板的港幣，他就會撕開碗上的保鮮膜端給你喝，當下喝完既方便又環保。

很多上班族或路人經過都會要一碗，順便和老闆寒暄幾句，聽得出來是每天固定的常客了。

那種碗，是厚厚的陶瓷碗。有點重量，碗夠厚所以不燙手。

每天早上我必定到青旅隔壁的港式餐飲店報到，那是有年代的老店。從早餐到晚上的宵夜都有，純港式的。

早餐無論點什麼一定要來杯奶茶。菜單上只寫奶茶，就是港式奶茶。

剛說到陶瓷碗，港式奶茶是用陶瓷杯裝，因為我只點熱的。冰的用透明玻璃長杯，使用吸管，我總覺得既然喝港式奶茶，就要看類西式咖啡杯中裝香港人特愛的奶茶。

那種小細節的矛盾就是香港精神。外面看起來很西式，裡面裝的是滿滿自己的味道。

奶茶杯像咖啡杯，又不像咖啡杯。碟子上像咖啡杯那樣小小一杯，如果仔細看，杯緣沒有向外。拿起來還挺有重量。不加糖，一口一口啜飲，一天的精神就來了。

店裡很多香港人有時只點一杯奶茶，喝完就離開。

在台灣我找港式奶茶找得很久，一杯小小的奶茶很難複製那樣的味道。不是太淡，就是不怎麼道地。

很幸運的遇到一位來自香港的學生，有次和她談到港式料理，她掩著臉說：「我好想念雲吞麵和奶茶呀！」臉上寫著對香港的想念。

她告訴我台灣這間手搖杯飲料店的港式奶茶很道地，可以試試看。我聽了如獲至寶，立刻買來喝，竟是如此！詢問了店員才知道他們也遇到很多來台灣的香港人喜歡喝他們的港式奶茶。

在那之前，我想著再去香港的時候，每天早上一杯，陶瓷咖啡杯，端起來，有點重量，濃濃的，奶茶醇厚，沒有加水似的那個味道。

反正很近，一個半小時，隨時可以再去。當時的我總是這樣想。

哪知這世界的改變這麼快，香港的形勢越來越險峻。一年半載的時間而已。

原來世事這樣的稀鬆平常；瓦解的也這樣稀鬆平常。

手上同樣一杯港式奶茶，沒有陶瓷的重量，看不見奶茶上的顏色，也沒有餐廳內外的人來人往。相似的味道，真的只剩下相似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