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女士
唐女士,一个有十二块腹肌的上海女人刚刚踏进她的37之坎。她有到腰的黑色长发,方形脸和一直下垂的嘴角。右手臂肌肉可以和奥巴马夫人相抗衡,撑起了agency的半边天。其实,她不是很想做这架机器的左右手,因为这台架子早就被时代的潮气吹的发绣,泛黄。她有两个孩子,五岁和十岁,有着她男人高加索人的高鼻子和她自己方平的脸庞。
他们是在一场活动的晚宴认识的,分别是甲方和乙方。唐在上海做了多年的乙方,服务客户,忍气吞声,但不得不被国内顾客一次又一次的磨损,磨破。其实她不适合和国人打交道,今天这个女的和老板发生关系,明天那个老男人又要吃她豆腐,克扣工钱。她喜欢和美国人工作,阴里阴气的事情最起码不会那么多,像黄梅天后上海的阴井洞,不停地泛上泔水。
大她十岁的美国男人有一头银发,之前已经在波士顿结过婚,儿子在私立高中。
唐和他结婚后的四年恰逢他高中毕业,为了进继母的道义,还连夜飞了14小时的航班去下雪的波士顿参加毕业典礼。中西方的继母都不好做。
疫情过后,公司已经接不到活大半年了,眼看着机器分奔离析,一个巨型彩包砸上头来,但拉开的彩条旁却带着利刃,她是抽还是不抽呢?
她哪里会有选择的机会。
两个孩子包玉刚的学费催着要,在安福路的房子贷款催着要,母亲也两鬓斑白,已经会在夜晚独自一人站在阳台上往下扔饼干碎屑,说有狗在下面要吃。接受了美式婚姻,就不要想着问男人要钱,每一顿饭都要AA,连吃个烤鸭都说 baby, zhifubao pay!
人人都伸手问她要钱,她去向谁要?向内掏空自己。
政府给这次科学家大会赋予了金钱之外的意义,她好像也接受,还是太naïve,用年轻一词已经不能修饰借口了,毕竟总有些事,不是通过年岁的增长也会明白和预测的。诺贝尔物理学得主,牛津大学副校长,北京大学校长,麦克阿瑟奖得主…… 灰白色头发的男人,圆形眼镜架在弯鼻梁上快要滑下,脖子僵硬但眉毛浓密的男人,金发卷曲蓬蓬的英国女人…这些大人物,权力顶端的手像是千面骨牌一样砸向她。一瞬间,她似乎为自己的工作赋能了,好像自己也为人类前进一小步付出了点贡献。多好!多棒!
这一切幻想在她工作了两天后便破灭了。这家公司的成立只是为了每年开一次科学家大会,好向政府拿钱。每个科学家发言5min 请问能聊出什么东西?
她熬夜,不睡,每日每夜在漕河泾的高楼里,不停歇。
孩子也两周没有看到她的了。She thinks she fails to fulfill the responsibility of a moth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