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练笔：斯杨

05:30

斯杨从噩梦中醒来，看了眼手机时间，接近天明，窗外鸟声已经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斯杨也就没有了继续睡的想法。

 这是第几次做噩梦了？斯杨望着带一点点灰光的天花板，这是凌晨特有的颜色，不是白天，也不够黑，仿佛给尽了人希望，却依然在黑夜中。

 而此刻，斯杨脑海中不可控制的，却是回放白天各种琐碎的、嘈杂的声音。

 如果我们从房间的上空看斯杨，会发现灰暗的空间里，在些许微弱的光线下，一双黝黑的眼珠子直视你的方向，一动不动，死水一般。

 “滴滴滴”时间一下子被拉到了6：30，闹钟的声音把斯杨从纷杂的思绪中拉了出来，眼神逐渐恢复了神采——一天开始了。

“斯杨，今天周五，要不要晚上去酒吧啊，几个人嗨一下”

 看到微信消息的时候，斯杨刚好吞下药片，回了一句“好啊”，就放下药片出门上班。

 一路上手机持续震动，斯杨知道肯定是好友郦兰已经在群里规划晚上去哪个酒吧玩。

“真是有活力啊”斯杨低声喃喃道，比起好友郦兰，自己真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对斯杨来说，人生就是一场无意义的狂欢，而自己则是努力地扮演这个狂欢者，虽然更多时候，她觉得自己更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演着一场名为生活的戏。

17：00

斯杨准备下班，看了郦兰拉的微信群消息，99+条未读，斯杨往上回翻消息了好几个手机屏，结果还是没有找到喝酒的地点在哪。

“@热爱生活的郦兰 晚上在哪喝酒？之前要一起先吃个饭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斯杨你终于冒泡了！”

 “不好意思，白天在忙，没有看群消息O(∩_∩)O”

 “好吧好吧”

“哀家先原谅你了”

“晚上就在中山公园吃”

“点都德，一家很好吃的粤菜”

“四楼”

“终于在上海开了”

“我已经让楚仔提前排好位了”

“你直接过来就行。”

 明明一段话可以打完，郦兰偏偏分了好几次发出来，斯杨也算是明白为什么有99+未读消息了。 

“好”

回了消息，斯杨再也不看手机，收拾东西准备往外走。

“斯杨，今天咋准时下班了？”坐电梯的时候遇到了隔壁部门的同事荆颖，比斯杨早3年进公司，平时对斯杨也颇为照顾。

斯杨仿佛条件反射般，立马露出笑容，一切已经演习过无数次。

 “嗯，今天约了朋友吃饭”

 “哦，是男朋友吗？”荆颖促狭道。

 “没有，是我两个闺蜜，我们都认识10多年了，平时也都会出来聚一聚”斯杨并没有说其中一个闺蜜是男生，以免带来锲而不舍地询问。

“哎，男朋友也要抓紧找啊，不要总是忙工作。”

“嗯，会的，劳您挂心了”斯杨从善如流，抬头看了看电梯镜面中的自己，想着要不要先回家化一个妆。

“叮”电梯到了一楼，打断了斯杨和荆颖之间的对话，告了别斯杨掏出手机，果然，信息已经被群消息轰炸。

赵文楚：“……我还没去订呢”

郦兰：“！！！！”

郦兰：“楚仔，你个不靠谱的，你知道他家有多难订位吗，啊，完了，今天估计吃不到了。”

赵文楚：“我也不想的呀，临近下班被领导临时加了活。”

斯杨：“兰兰不要着急，我还要回家化一个妆，过来也估计20点了，那时候商场人不多了，我们就约20点吧”

郦兰：“啊！斯斯你要化妆吗？好开心，可以见到浓妆的斯斯大美女咯”

斯杨：“别贫，你也回去化一个妆，别每次去酒吧就素颜”

郦兰：“嘿嘿，我这不是不会化么，而且我要相信自己天生丽质。”

赵文楚：“就她那样，能化妆出门我都有男朋友了。”

郦兰：“楚楚宝宝，你这样说就太不够意思了，老娘我今天就化妆出门，你赶快给我去找一个男朋友”。

赵文楚：“好啊，我今晚就物色一下帅哥。”

 斯杨一边看着群消息，一边往地铁站走去。一个长长地队伍，每个人都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机，闹嘈杂的环境里，大家低着头玩手机，这个队伍非常很安静，安静地似乎是今早无法安睡的凌晨。“带包的过一下安检，小包看一下，谢谢配合”整个队伍，在斯杨眼里就好像工厂的流水线上的零件，一步一个动作。

从13号线前往4号线的路上，两个穿着警服的人随机喊住过路的男人，要检查他们的身份证。被拉住的男人，机械地掏出了自己证件，似乎被设定了程序，脸上的表情都已经设定好。她停在路边，来来往往的人群毫无表情地路过她。斯杨想，这些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或者说，他们不愿意知道。

低着头，斯杨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等回过神的时候，才惊醒自己已经在家门口了。很多时候，斯杨都觉得自己的肌肉已经有了记忆，可以把她从公司带到家，不需要她的大脑去指挥，同样的时间点上地铁，在同样的站口换乘，连进出地铁的门都是一样的。

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斯杨迅速的拿出化妆包开始化一个适合去酒吧的妆容。与郦兰不同，斯杨在化妆上很有天分，加上她长相本身艳丽，从小就受欢迎。但是……

斯杨仔细看了看镜子中的这张脸“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啊”。

转身拿走桌上的药瓶，斯杨便出了门。

20：00

斯杨准时到达点都德，与约定的时间分毫不差。这个点门外还坐着很多人，斯杨算是明白郦兰说的难订位置是什么意思了。

 “您好，请问您几位？”

“我朋友已经到了，B12座”

“好的，您跟我来，这边请”

 斯杨过去的时候，郦兰正眉飞色舞的和文楚说着什么。 

“斯杨，这里”文楚看到了斯杨，招了招手，“20点，你真是依旧准时的令人发指”。

斯杨笑了笑，“每次都凑巧罢了，哎，郦兰，你真的化妆了啊，难得。”

“哎呀，我也是在学习努力变美好吗”

“不知道是谁说自己天生丽质的”文楚插嘴道。

“你闭嘴，斯杨今天的妆还是这么漂亮，大神膜拜膜拜。”

“所以你也要多学学，别总是这么糙，怎么找到男朋友。”

“你每天过那么精致，不也还没男朋友。”

“我那是自己不想脱单好吗”文楚挥了挥手中的勺子。

 一顿饭就在吵吵闹闹中过去了，有时候斯杨觉得和这两位好友在一起，时间没了意义。

22：00

酒吧门口，三三两两的人正在外面吸烟。郦兰转溜着眼珠子，明明很好奇，却努力装着很淡定的样子，斯杨一下子被逗笑了。文楚则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进门，就像是进入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黑夜下的躁动。酒精、香水的味道弥漫着整个空间，昏暗的、五彩的灯光闪现在人们的视网膜上，光线的亮度只能够看清眼前的人，音乐声一击一击的刺激鼓膜，这一切，给扭动着的人们盖上一层暧昧的薄纱。

 时间还有点早，人不是很多。斯杨他们三人找了吧台的一个位置，各点了一杯威士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他们来的是gay吧，郦兰强烈要求来这，因为这里的帅哥多，文楚更没有意见，这里还是他介绍来的，和家里人出柜被接纳后，他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性取向，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明亮，至少比起斯杨认识的5年前的文楚，现在的文楚就像是脱胎换骨，不再担心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不用在偷偷摸摸的约会，他认同了他自己，虽然生活中还是有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文楚他现在已经不会再厌恶自己了。

 现在，文楚的眼神环顾着四周，像个经验老道的猎人，寻找可能的猎物，在文楚的世界里，关系的建立太麻烦，他更喜欢这种一拍即合，一拍即散的关系，听上去太花花公子，但是斯杨觉得他活得很肆意，就用文楚的话来说“没必要把生命浪费在一对一的、虚假的永恒关系上，以此获得自己某种泡沫般的归属感。”

 而郦兰，则眼神滴溜溜地看着周围，看到好看的帅哥，则会拍拍文楚，示意对方也去看，寻求某种审美上的认同感，然而，他们俩的审美实在调不到一个频道。郦兰虽然每天喊着要找男朋友，但其实她是一个坚定的单身主义者，自从她试着谈过几次恋爱，获得并不那么愉快甚至称得上狗血的体验后，才醒悟自己独处比在亲密关系中舒服多了，这一点她和文楚非常默契。

 斯杨则仔细看着酒杯中的酒，她点了一杯可乐威士忌，入口冰冰的，有可乐的碳酸味，也带有酒精的苦味，还有威士忌特有的辛辣——一起刺激着斯杨的味蕾，一切都告诉斯杨，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手中的这杯酒，应该说，斯杨是非常不喜欢酒的，但是她喜欢喝酒，因为她喜欢喝酒的这个氛围。很热闹，而且，喝完酒的斯杨，心跳会非常的快，但只有这个时候，斯杨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斯杨曾经这样形容过这种感觉：就如自己的心跳背叛了自己，独自活着，而她这具躯壳，成为了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的心跳在那狂欢，这一刻，连带着大脑，真真实实的存在着。

 过了12点，酒吧的人开始越来越多，这个城市的夜生活开始了。那些日常被困在身体里的、压抑着的原始欲望，随着音乐、酒精被全部发泄出来。

 “我出去抽一根烟，文楚你看着点郦兰，别又像上次一样，看到‘猎物’就把她抛下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吧，郦兰，走，哥哥带你去蹦迪。斯杨你待会进来，来舞台左边找我们好了，老地方啊。”说完，文楚已经拉着郦兰涌向了人群。

00:12

 斯杨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边往外走。刚跨出门，属于这个城市的深秋凉意扑面而来。

她找了一个人少的位置，点燃一只女士香烟，望着夜色发呆。

 “嗨，美女，可以借个火吗？”斯杨回头，是一位长得不错的美女，身材很高大，穿着开衩的黑色长裙，将对方的身材完美的呈现出来，胸前的布料似乎包裹不住那两团软肉。斯杨觉得自己的妆已经够浓的了，没想到对方的妆更加夸张。

“真是性感啊。”斯杨一边想着一边把打火机递过去。

 “谢谢”，她这才注意到对方的声音，非常磁性，是男生？或许是注意到了斯杨的疑惑，对方笑着说，“是的，我生理性别是男，不过我更喜欢你称呼我女士。”说完她优雅的吐出一口烟，尼古丁的味道朝着斯杨直奔而去。

“你好，你真是太美丽了。”斯杨真诚地赞赏到，”很性感。“

 “谢谢，你也很美丽。再一次谢谢你的火”，说完对方抛了一个媚眼，“和朋友一起来的？”

 “对的，他们现在在里面估计蹦嗨了。”

 “男生还是女生？”

“一男一女，陪着男性朋友来寻找男朋友的，不过显然这个地方似乎不太合适。”斯杨突然俏皮道。这句话突然超出了斯杨的“演练”，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这么说。

“不过炮友挺合适的嗯～”斯杨注意到对方的话音末尾带着他妈的性感。对方突然凑近斯杨，一股好闻的香水味钻进斯杨的鼻腔，让斯杨想起了前段时间在香奈儿展览馆里闻到的5号香水。

“chanel?”

“什么？”对方显然没想到话题转的那么快。

“女士你今天的香水是chanel吗？”

“行啊，你的鼻子挺灵的，是chanel，这都被你闻出来了。你也是chanel的粉丝吗？”

 “不是，其实我对时尚不关注，只是前段时间上海有chanel展，我朋友带我去的，你今天的香水正好让我回忆起了那天。”

 “你有机会可以去看下chanel的电影，我有直觉你会感兴趣。”

 “哦？”斯杨挑眉。

“Coco Chanel是一位传奇性感的女性，我很喜欢。”说着对方摸了摸的自己的头发，“性感的让人无法拒绝，女性独有的魅力。”

“但我觉得，性感的魅力和性别没有什么关系，就比如你，比起女性来说，你在性感上略胜一筹。”

“哈，你真有意思，很多人看待我们就像看瘟疫一样，而你，这位美丽的女士，除了你最开始的惊讶之外，今天你已经赞美我两次了。”

“我一向喜欢实话实说而已。况且这里是你绽放魅力的舞台，人们只会被你们吸引。”斯杨耸了耸街，她发现和这位美丽的女士聊天，她的日常表演中不必要的肢体语言变多了，比起和斯杨他们在一起的放松，和面前这位女士在一起，她会觉得很有种在儿时探险游戏里的紧张与刺激。“可能斯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和她都是被认为这个社会的‘怪人’吧”斯杨心里默默地想。

 “那么这位喜欢实话实说的女士，我可以吻你吗？你的可爱让我不禁想要这么做。”

“啊？你是直的？”斯杨有点愣愣的。

 “谁规定我们这群人就一定要是同性恋啊。”对方笑着说，学着斯杨的动作，耸了耸肩膀。然后慢慢靠近了斯杨。

不知道是酒精还是尼古丁的作用，斯杨觉得今晚的这个吻异常的醉人，她的手慢慢抚摸上对方的胳膊，她感受到了皮肤下的温暖以及有力的跳动，不知道是她的还是自己的。烟草的香味瞬间占满了斯杨的整个口腔。突然地，斯杨想起了戳爷唱的《strawberries & cigarettes》。

“感觉不错，对吗？”磁性的声音再次袭击斯杨的大脑，她承认，这一刻她被俘虏了，或许是因为眼前的性感，或许是因为耳边磁性的声音，更或许是因为今晚的酒的原因，斯杨觉得今晚完成了一场冒险，她甚至听到了只有喝酒后才有的如此巨大的心跳声。

 “虽然我很想和你继续date，有下一步发展，但是很不幸，我的表演要开始了。欢迎你来看我的表演哦。”面前的女士极其抚媚的拢了拢头发，斯杨有点不敢直视对方。

“好，我也该进去找朋友了，但是我想再抽一根烟。”斯杨有点略带局促回应面前的抚媚，其实她很想再进一步去了解眼前的人，比如要个微信什么的，但是习惯使斯杨没有这么做，这不是她，今晚已经做了太多超出“斯杨”本人剧本的剧情了，斯杨不能再偏离下去了。如果是文楚或者郦兰在这，一定会要到对方的微信，这是他们的强项，可这不是斯杨的——她一向是被动的，就像刚刚结束的吻，

斯杨再一次望向了黑暗，深夜的街道，即使是在这座繁华的一线城市里，也显得有些落寞，街道已经陷入沉睡，只是偶尔开过几辆车。不知道为何，斯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口气仿佛是憋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那么长，这口气里仿佛凝聚了斯杨这20几年所有的不开心，仿佛把她身体里所有的黑暗、厌弃都吸收了进来。现在，在这个酒吧门口，斯杨深深地，把这口气吐了出去。斯杨突然感到了轻松，仿佛20多年从来都没有这么放松过，即使斯杨知道，这种舒服的感觉，只有一瞬。

“斯杨，你进来了吗？”手机开始震动，斯杨看了看手机，才发现已经过去了20分钟。

“来了”斯杨掐灭烟头，走进了酒吧，今夜才刚刚开始。

完。

写在后面的话。

这次月练对我来说，更像是一场冒险，斯杨这个人物诞生在一个无眠的夜晚，在黑夜里，她慢慢浮现出来，因此想把她写下来，认识她。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写小说，因此文字和结构方面还有很多欠缺。

朋友饺子看了说，内容太多，反而失去了重心。关于这一点，想小小的申辩一下，因为一开始的想写斯杨，就是想通过她最日常的一天——周五。对于很多人来说，日常中总是会有很多事情去值得思考，但是又因为是日常琐碎，这些思考就想火花一样，一闪即逝。所以在写的时候，尽量让整个氛围变得平淡而又繁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