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本文和其他回应的几点想法
对原文:
1.世界上存在各种苦难,它们不是没有关联地平行存在和堆放的,其中有完整的内在逻辑与根源,如果脱离了对世界性整体语境的把握和分析,针对它们的反抗不但不能成功,反而可能沦为维护现行压迫性秩序的仆从;
2.在生命政治的建制的表达下,西方资本霸权为中心的全球体系及作为其外在表现的“系统性种族主义”,本身就是当代极权主义最典型和最普遍的形式,站在全球时代的视野,并不存在一个外在于并包围着中国极权主义的“外部自由世界”,这是冷战遗产中最具欺骗性也最根深蒂固的一种意蒂牢结;
3.弱小的一方想去利用强大的一方而不是反过来被消费和剥削,唯一的可能是前者具备比后者更清醒、完整的全局观念和具体策略,并保持更高的能动性。现实中这一条件完全不具备,中国社运几乎毫无疑议地被上述极权主义全球政体所吞没和扭曲。这远远不仅是一个口头上的问题,最近一年多发生的大陆工运受到香港的错误指挥和影响,结果造成极其严重的现实损失,恐怕只是恶果的初现;
4.建立这样的全局观念与“活在别人的眼中”完全不同,并且全球极权政体及其种族主义表达绝非简单的一种“眼光”和“心理”,从国际层面的繁复的规则制度体系、国家层面的暴力镇压与侵略扩张机器,到社会层面的宣传和观念文化再生产机器,再到底层民众的群众性自发运动,每分每秒全世界都有难以计数的压迫性事实正在发生;
5.实际上我也并不认为六四叙事可以真正整合进当今左翼运动,中国的社运也无法被整合进欧美左翼运动,毋宁是反过来的,全球性的矛盾将在中国、印度这样的国家汇集并催生真正的解答,其余的都将被不同程度的边缘化,如果我们不想让六四彻底被遗忘,或者沦为无效言说与行动的黑洞,就必须拿出勇气站到新的高度理解与继续前进,残酷的不是论说者,而是历史进程本身。
对陈伟祥回复的补充:
- 左翼的追求绝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乌托邦,而是比各种版本的右翼主张都更切合实际、更勇于面对现实挑战与机遇、更鲜活得多的,这也是检验是否为真实左翼的基本尺度。因为左翼的力量不在那些空泛僵化的理论和教条,而在每时每刻都在发展变化着的实践活动之中。例如技术进步、超大规模社会的工业化和国际化、新兴经济形态和社会结构的持续涌现,以及随之而来的社会性的人际关系和由其塑造的对“人”理解与活动,无不正在为打碎世界帝国主义总结构、实现唯一真实的民主,也就是经济与社会民主基础上的政治解放这些未来真正新颖与彻底的变革的成功铺平道路。任何看不到现实新兴和生发着的结构中蕴藏的巨大革命性的路线,都会要么抽象和空洞化到一种可笑的宗教情感的程度,除了顽固坚持自身的“正确”之外毫无建树,要么索性退回到现存霸权结构的荫庇,重新拥抱“阶段革命论”之类的对右翼的投降主义,从而彻底丧失自身的能动性和前途;
- 只有甩开所有这些陈腐和扭曲的理论和历史负担,扔掉一切不假思索所接受下来的“天然正确”观念(它们本身就是现实霸权结构维系自我再生产的关键性部件),基于对客观现实正视,基于对历史遗产的重审与才有可能找到运动者梦寐以求的“能动性”,而不是站在一个想象中的、外在于历史和社会客观性的“启蒙奇点”上,试图用抽象的信条去为自我和他人“赋权”,才能使运动找到源源不绝的前进动力,恢复左翼运动的现实力量,避免它堕落成可笑的、蒙昧主义的和空想式的教派活动。这是知识话语结构获取政治性的起点,只有在逻辑与情感上渡过这一关,才能称为合格的、平等的参与者,调用各自所掌握的旧霸权结构剥落下来的材料开始建设新的大厦,而不是被某种并不存在的心理制高点劫持,事实上仍然臣服在旧大厦的阴影下,乃至以自己的骨血为之增砖添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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