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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視鬼月,鬼月就凝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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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matters,才知道有鬼月這回事;知道了鬼月這回事,世界好像有點不一樣⋯⋯

8月初,打開Matters,發現很多人在談鬼月,其中就有我很喜歡的一位神奇作者,靈異知識專家@DivinaWF鬼月要如何應對一文。再看到最近站上的徵文活動,突然發覺鬼月貌似是一個很重要的事件。

“鬼月”這個詞,對我來說,熟悉而陌生。我個人的文獻閱讀和田野經驗,更多是圍繞農曆七月十五這一民俗與佛道教結合的節日而展開的。而我成長的區域,在整個農曆七月,只有七夕算得上是國民節日,七月半只局限於道觀和佛寺的信眾活動,在廣義的民俗生活中幾乎沒什麼地位。看到Matters上的鬼節氣氛,又查了查資料,才知道“鬼月”在閩南,台灣算是相當重大的民俗節日。不但七月半,而且七月初一,七月卅日,都很重要,與之相應的還有些民俗禁忌,比如不能搬家看房,不能剃頭,不能去水邊,少去林木蔥鬱之處等等。

可惜這八月正是法國全民休假期,我已經幫搬家的朋友看了兩次房子,天氣一熱,就想去剃頭,到水邊森林漫遊。鬼月一遇到西方,似乎一下就祛了魅,在普羅旺斯的陽光,黃金海岸的沙灘,阿爾卑斯山的小木屋,八月夜色隨者音樂搖擺的裙裾周圍,碎了,化了⋯⋯

對遷徙的人來說,故鄉的民俗節慶好像是電流不通暢時的燈泡,時明時滅的,更何況是網絡上新認識的異鄉風俗。我於是並不上心,繼續在已祛魅的西方世界按他們的節奏生活。然而詭異的事情開始了。

8月8日中午,我突然很想吃粉蒸肉,家裏正好有一袋調料,於是忍著口水洗肉,拌勻,放進電壓力鍋。除了想吃肉外,這天,我還特別想騎車去家附近一塊空地看幾株被修剪成三角狀的樹。在做肉的半小時內,我備好米飯,炒好素菜,滿心歡喜地等待著。可壓力鍋放完氣,我突然發現,鍋蓋怎麼都打不開了。空氣中佈滿香氣,粉蒸肉卻觸不可及,我餓得前胸貼後背,只好從冰箱裏拿出剛買不久的海鮮煎熟,可嘗了一口,那海鮮竟然是酸的。無可奈何中,只吃了素菜和米飯,把自行車充上氣就準備出發了。可剛把車推出樓門,就發現車胎沒氣了,於是又折回,繼續手動充氣。這自行車,是去年夏天新買的,今年第一次用,可兩個車胎,充完不久就都癟下去,我努力許久,雙手已廢,累得癱倒在床,可心裏還是止不住想去看那些樹,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催著我起床,要往那片空地裏去。

從家到樹跟前,差不多走路四十分鐘。那時陽光正烈,路上除了汽車和摩托車呼嘯而過,三四個男人騎自行車外,就我一個行人。好不容易看到那片空地,卻發現空地旁邊馬路上橫停著一輛很大的消防車,再靠近,那哪是一輛啊,前前後後兩三百米一共四輛消防車,六輛警車。再走近,發現地上一輛摔得粉碎的摩托車倒在汽車後,不遠處五六個消防員和三四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正拉著一張白布。

原來發生了車禍!

再往前走,才看見前方十字路口也停著輛汽車,半面撞得凹陷了,玻璃也碎掉,想來是摩托車先撞到它後解體,雙輪彈出,車體直接衝向下一個十字路口停著的另一輛車,而車主滾到了路邊,就在白布之下。他死了。

走著走著,就遇到了車禍現場


現場拉起了警戒線,兩個警察正給路邊驚魂未定的路人做著筆錄。我回頭看看那些三角狀的樹,第一次看見它們還是去年的封城期間,當時就覺得它們那麼規整,那麼漂亮,卻有種說不上來的恐怖。而一年之後,我突然心血來潮一定要去看它,即使壓力鍋和自行車阻擋仍然熱情不減。在翌日的新聞裡,我終於看到了這場車禍發生的時間——正是我到達那塊空地的半小時前。也就是說,如果我的自行車沒有臨時漏氣,我沒有返回修車,我十有八九會在路上撞到這輛失控的摩托車。

8日目擊車禍的處理後,9日我在家總感到疲憊和心神不寧。到了10日,朋友約我去市中心河邊老城區散步,我也覺得應該出去散散心。下午河邊盡是太陽,曬得臉生疼,我們買了個巧克力麵包,找了個老橋底下待著,在橋的陰影裏聽著水聲,看著游來游去的天鵝,吹著來來去去的野風,等太陽稍微落了,我們就在橋邊的河岸上找了塊空地坐著聊天,一直到晚上十點,夜色深沈才回家。

在我們逗留了半個下午和晚上的那座橋底,第二天早上,人們發現水裏漂著一具女屍。警察最終確定了她的年齡和身份:三十四歲,來自我家附近的一座精神病院。

就這樣,從8月8日到8月10日,三天之內,向來在疫情期間深居簡出的我出門兩次,每次到的地方,都會死一個人,宛如現實版的《死神來了》。

今日看到女屍的新聞,我感到後背涼涼的,總覺得需要一個解釋。於是想到了matters上人們談論的鬼月。算一算,8月8日,一切開始時候,應該是七月初一,鬼月的第一天吧。

我趕緊拿出自己珍藏的一塊玉石,配戴在身上。就這樣,在一個祛魅的西方國家,我一個北方人,終於過上了閩南和台灣的鬼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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