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隊買口罩

做了鍵盤戰士這麼久，終於也難逃要撲口罩的命運。看到有機構在臉書上發文有會員限定的口罩發售，便趕忙到中心排隊輪籌，可是帖文發出後不足45分鐘，人龍不但已擠滿中心，而且還差不多圍著附近的街道繞了一圈多，人數少說超過五百人，後來者能買到口罩的機會非常渺茫，但這無阻後至的人們(包括我在內)繼續排隊，於是龍尾便如竹筍般不停向後延伸。這個時勢但凡有人排隊香港人便意會到是發售口罩，一些人不知就裏紛紛加入隊伍，當他們知道是會員限定後都不禁失望離去，而人龍便因此偶爾向前緩緩蠕動，這亦成為遲來的人唯一的寄望──祈求前方排隊的人都不是會員吧。在我前方不遠處有一位弓著背扶著手杖的婆婆在默默地排隊，沒有口罩的她不顧感染風險而執意等候，她身旁的人多次告訴她只限會員購買但她仍然無動於束，直至稍後工作人員向她再三勸說，一直無甚表情的婆婆臉龐閃過一絲沮喪，然後便拖著佝僂身軀蹣跚地離去。

隨著排隊人數漸多，人龍在鵝頸橋街市外的十字路口繞了又繞，原已擠擁的街市頓時變得水洩不通，綿延的人龍變成了人牆阻隔了一旁的商店，並漸漸惹來店東的不滿。一位沒戴口罩、穿著防水圍裙的阿叔怒不可遏地向工作人員投訴，要求他儘快派籌疏散人群，連珠炮發的喝罵夾雜了高密度問候家人的詞彙。年輕的工作人員倒是心如止水耐著性子聽著，不過他可以做的其實也不多，除了偶爾安撫一下店東外，然後便回頭處理人流及回答現場會員的查詢。店東繼續炮轟工作人員，同時又向剛到來的市民說「不用排啦、沒口罩賣啦」，意圖用口術驅趕市民──不過某程度他是對的，因為人流早已超過配額。只是大部份人都不為所動，大家都像溺水的人看到遠方的水泡幻影般奮力前游，不用手証實一下虛實絶不甘心。

貼文發出後一小時中心提早派籌，人龍魚貫地前進，很快便有工作人員宣佈450個籌悉數派完，水泡幻滅後大多數人迅速散去，只有少數人圍著工作人員打探下一批口罩的著落，而得到的自然又是未知的等待，臉上的口罩正好掩蓋他們失望的神色，但也無法擋下一對對疲憊又無奈的眼神。一向重視效率、講求結果的香港人並沒有因此而躁動、怪責甚或指罵，畢竟連日來的「撲罩行動」已令大家習慣了空手而回，大家只能接受現實默默離去，餘下怒氣稍息的店東以及他那嘹亮的叫賣聲。

這是2020年2月6日，瘟疫下香港人的生活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