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集（五）

小姐

小姐

你的眉頭為何緊鎖

是沉睡的山脈

太過掙擰嗎？

小姐

你的雙眸為何無言

是飛鳥的自由

太過刺眼嗎？

小姐

我知道太多的悲嘆

會日漸麻木

可你連叫喊也沒有

是風聲蓋過了哭聲嗎？

可恨我什麼也做不了

搖旗吶喊的資格都沒有

那塊牌子

正燒灼我的羞恥心

那座鐵塔

更令我憤惡

高樓之外

馬蹄遮蓋了屐痕

山連著山

圍起了逃匿的路線

可恨我什麼也做不了

就只有一首詩

寫著罷了

人海

我們擠壓在

同一塊土地

和游魚爭奪水源

我們站在蛋殼上

蛋殼產生了裂痕

我們漂渡在船上

輪船便觸礁沈沒

十四億！

足以讓死神憂愁的重量

十四億。

從未老去就已歇斯底里

九塊九的帽子

我有一頂

從冬到夏

從青春到耄耊

只需要九塊九

的帽子

它就掛在那顯眼的牆上

在你眼前的大衣外面

灰不溜秋的樣子

實在樸實

比不上你珍珠

製成的胸針

瑪瑙做的項鍊

還有你的高談闊論

它不需要更換

也不必修茸

保暖就夠了

食糧

應該有扇窗

窗前灑滿食糧

任過路的鳥啄食

牠們也會問好

飛向安徒生的國度

在高樓建起之前

遍地都是食糧

橘子樹種了又種

桔子結了又結

一伸手

就是一個春秋

陌生人你

別哭

別用悲傷的音樂

填滿心房

別拿氾濫的笑料

當作誇獎

牠們不是食糧

用稚嫩的雙手鑿開堅硬的冰

冰箱壞了

所有的忙碌戛然而止

那些微生物吞吐的

熱氣急匆匆襲到臉上

牛奶快馊了

黃瓜還在

冰呢？你問

早就化了

冰箱壞了

什麼人去北方卧冰

一條運河凍成幾段

也沒有鯉魚

肌膚在噬血

從指尖啃到掌心

烏青青的

冰箱壞了

烏克蘭在哭泣

滴答滴答

流走了石油天然氣

柿子曬傷了臉

西瓜挺著將軍肚

俄羅斯

你如何不羞愧

冰箱壞了

冰箱壞了嗎？

是不是它睡過頭了

和人一樣

也需要一個賴床期

只可惜沒有電

叫醒不來

我們宅在家裏

看梅西對峙內馬爾

看稚嫩的雙手

鑿開堅硬的冰

是的，我知道

冰是硬的

可它總有化的時候

廢馬

當你越想攥住一些事物

祂們就越是流逝，

譬如流沙。

奔騰的河水匆促

宛如一道皺紋

刻在平原的臉上

歷久彌新。

讓列車匆匆而過吧

每一節車廂

每一段夜

都是我反側的證明

河對岸的那一雙眸

足夠困頓我好幾個世紀

那鱗鱗波光

趁著夜色偷渡到這裡

被我破碎的拾起

一幅寫意畫順河而下

有些湛藍的幽暗

由老榕樹收去

掛在枝椏上

你裝滿一籃子的夢

也滾落四方

廢馬，廢馬

不會飛的動物

我安眠在你肥碩甘美的肚腩

企盼自由的曙光

你的疲乏的四肢

你的柔弱的脊背

無法再馳騁草原

廢馬，廢馬

支離破碎的地方

有人把你比作大唐

有人視你為嫁衣裳

你的背影倒映在南洋

鬃毛飄散於青藏

沒有故鄉

沒有吶喊

只是徬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