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巴黎地鐵查票員的脅迫,簽還是不簽?
環遊世界後,大部分的朋友都會問:「妳們最喜歡的是哪個國家?」只有少少的朋友會繼續問:「不喜歡哪裡?」說書人聽到這個問題時,臉部表情馬上糾結,我總是大笑幫她回答:「她最不喜歡巴黎。」
巴黎這樣夢幻的國家與地名,是許多台灣人嚮往的時尚之都,還有逛不完的博物館,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呢?
首先,巴黎人的臉真的有點臭,雖然我們大多數時間都有好友當地陪,但還是有時得看巴黎人臉色。
巴黎地鐵週票是類似悠遊卡的票卡,加上儲值一週的票錢,便可以在該禮拜無限次使用,這款週票規定記名使用,也就是不能兩個人刷同一張卡。
另外,也有十次套票的優惠,稍稍便宜一些,票卡是類似台鐵的區間車票。
我們因為預計要待在巴黎十天,決定買周票比較划算。諷刺的是,每次我們只要是為了省點錢所做的決定就會讓我們花更多。
我們對著櫃檯服務人員說要買週票,他說了一串法文,我們重複英文,他直接坐了下來聳聳肩,意思大概是他聽不懂。
我只好努力擠出超破的法文,說是從禮拜一到禮拜天。他遞給我們兩張加了透明硬殼的票卡,收了票卡錢之後,指指旁邊的機器要我們自己過去加值。
買到了週票,我們開心地搭著車到處去。
有一晚剛欣賞完巴黎鐵塔的燈光秀,我開心地挽著說書人的手,搭了地鐵回南區的民宿。下了列車時間已經是午夜12點,步行穿過有點尿騷味的弧形通道,看到前方有三個查票員攔住了旅客在盤問。
我們也被攔了下來,信心滿滿地遞出了週票。金髮綁著馬尾的年輕查票員揮揮手,意思要我們到一邊去。
我們有票啊!為什麼要攔住我們呢?
查票員抽出腰間的紙張攤開給我們看,說:「沒照片就是沒票,一個人罰這個金額。」指在33歐元上面。我們都傻了眼,愣住了。
查票員態度跋扈地接著說:「付錢!不然我叫警察來。(Pay! Or, I call the police!)」
我試著解釋,當初買票時,服務人員沒說任何關於票卡上要貼照片的事,不然,我們身上有照片,可不可以現在補貼?
或者,我們也有購買證明。她完全不聽解釋,只是口氣強硬地重複跳針那句「付錢不然見警察」。
說書人此時也火了,臉臭得不得了,雙手環胸不發一語。
金髮查票員見狀按住了對講機,咕嚕嗚嚕的講了一串法文,但沒有傳來回應。
旁邊解決完一對情侶的紅髮查票員過來關切,我抱著一絲希望向她求援,她二話不說也抽出腰間的紙張,指著另外一個金額,說:「現在付錢,不然警察來了,妳們一人要罰72歐。」說書人回:「沒錢。」
查票員很快接:「信用卡。」拉出了身後掛的刷卡機。
我的腦子開始搜索可以求援的對象,但凌晨12點半找誰呢?那票卡送妳的話我可以走了嗎?警察會來嗎?會不會被帶回警局勒?我們會被遣送出國嗎?以後會不會不能入境法國?我想回舒服的民宿啊啊啊!
恐懼膨脹變形有如怪物,壓得腦子嗡嗡作響,視線的四周變得模糊,焦距內查票員鄙視的神情卻愈來愈清晰刺眼,彷彿陷落噩夢中。
我向說書人求救,她用雷射般的眼神瞪著敵人,一點也沒有要讓步。
我急了,問:「要不要刷卡算了?」
很明顯,說書人並不想。我再問:「等一下會不會被罰更多?」
這句話動搖了她的意志,她終於掏出了信用卡,嘴上罵著這個城市。
查票員得逞了,根本不在意,吊兒郎當地虛應幾聲之後,得意地叫說書人在刷卡機器上簽名。
說書人拿著筆,又猶豫了。她一點都不想簽。
我卻不站在她那邊,只是希望解決這件事。「簽吧。」像是鼓勵又像是催促,我這麼說。
成功脫困之後,我卻開始後悔,不是後悔花那筆錢,而是覺得被霸凌打敗了,曾以為自己在遇到挑戰時可以挺身而出對抗不合理,結果,還是在恐懼面前成了小孬孬。
我讓自己失望,甚至,也在想我是不是讓說書人失望了,沒有在那個時刻與她並肩作戰。
隔天與朋友見面時,她說:「妳們可以與她爭論,罰款33歐的寫的是『沒有票』,但妳們只是沒貼照片,不應該與逃票的人罰一樣的錢啊。」
事後約一個月我們到了西班牙馬德里,與當地友人C見面時,她說:「歐洲人最怕麻煩了,才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就叫警察來。試問今天如果是在台灣,他們會因為這種事叫警察來嗎?」我想著她的問題,沒有馬上回答。
從小接受到的教育是息事寧人,或者錢能解決的都是小事,但用錢解決了,為什麼我感覺這麼差呢?
因為我允許他人用不尊重的方式與態度對待我,沒有據以力爭,反而讓恐懼逼著我做出後悔的決定。
我想,人生總要到了一個階段或一個事件,才明白沒有什麼能傷害你,除非你允許。
P.S. 寫這篇時腦袋中不斷浮現《愛在巴黎日落時》電影很有正義感的女主角Celine,如果是她面對這件事,會是什麼反應呢?
↑ 巴黎天空步道的入口,在熙攘的城市中往上方走竟然有這麼自然舒適的花園,是我在巴黎最喜歡的地方。
電影《愛在日落巴黎時》,男女主角一邊聊天一邊散步穿過這個花園。— 在 Coulée verte René-Dum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