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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六 - 毕业两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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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要从去年裁员说起。我之前当了十几年的学生,毕业后立马从学校宿舍搬到了出租房,入职日期恰巧也就是毕业证上的日期,离开前公司后,我忽然成为了一个没有社会身份的人。

事情要从去年裁员说起。我之前当了十几年的学生,毕业后立马从学校宿舍搬到了出租房,入职日期恰巧也就是毕业证上的日期,离开前公司后,我忽然成为了一个没有社会身份的人。

面对未知总是惶惑的,不过我怀有换个工作方向的希望,于是我决定用一个月的时间学习专业知识,然后再找工作。没有了工作,我仍然不能随心所欲地支配时间,吉他没有再学,画画没有再练,但所幸终于也没有了社交负担。我尽量频繁地去图书馆,晚上回家玩一会健身环,然后再看看资料、休息。

九月的第一天,距离我上次启动健身环有七个月,光是热身环节就把我累得气喘,五分钟后直接结束游戏。就这么点运动量,竟然让我胳膊腿酸痛了两天。躯体能力的退化如此显著,原以为走路下班、偶尔比划下金刚功也算是一种锻炼,事实证明,不下真功夫就别想得到实在的结果。话说回来,运动能力尚且在一定程度的运动后才见真章,那变化更不容易察觉的大脑呢?或许也在偷偷变笨。好在,健身知识给了我一些安慰:锻炼的肌肉在消失后,如果重新开始训练,会更快恢复。

这次的学习是令人振奋的。我在网上找到了系统又简洁的专业资料。看资料时,我不由自主地回忆对应的工作内容,工作里不求甚解的地方,现在得到了答案,如果再来一次,我会做得更好;再看毕业前扫过的“八股”,我明显感受到了变化,原本我似懂非懂的知识,由于这一年多的工作经验,变得具体和有迹可循了起来。

但是九月底找工作并不顺利,我并没有成功转行,拿到的offer也不尽人意,在外包HR说试用期薪资打折时,那时涉世未深的我感到了屈辱而在电话里痛哭。在网上咨询了一位同行的姐姐,她说年底可能有HC放出。我心想,年底,都够我考个研了。求职学习已经让我进入了备考状态,只是需要丝滑地换个备考目标罢了。

工作996我是万万不能的,但如今为了应试,我理论上勉强可以997。收集考研信息后,我打算报考最想去的学校和专业,自信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次考研前,我没想到备考的日子能够这么明朗。大四时因为考研,我经常一早从胃痛中醒来,每天浑浑噩噩。而这次备考时间虽然紧张,我却相信自己能考上。想到能考上,看书做题走路吃饭,我就想笑。

那段在麦当劳喝红茶吃穷鬼套餐的日子,晚上穿过几段地下走道散步回家的日子,偶尔驻足观看大屏播放的亚运会比赛的日子,让我的思维短暂地放远了。但具体想了什么,我却也记不得,也许是:这世界就是一场游戏、一局棋,草台班子在下棋,而我不能总觉得这些与我无关;等我有空了,应该试着交更多的朋友,在跌落时希望有一张社交网把我兜住;从理想的漂浮状态坠下,承认变现能力是社会价值的一种评价方式;我重新评估了自己的生活习惯、努力程度,认为投机取巧的我没什么好抱怨的,现在起我要当个猛人。

杭州西湖

在杭州备考了一个月后,为了省租房钱,我搬回了家。我本以为,好状态的消散是时间问题,没想到它干脆就是空间问题。

考研的第一天,写字过多,我手背上爆了血管。第二天,考得不理想,差点弃考,但冷静下来发现也不算太糟糕。我对我的计算没有信心,有的题算出来数字很怪,我是在崩溃的状态下地填入答案的,没想到全对了。

现在回想起来,考完初试后的最佳选择是马上找工作搬出去住,然而当时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这段休工期,如果实话实说,招聘方大概又会多一条挑剔我的理由。另外,自从离职后我没有一天是轻松玩过的,与期望的离职生活大相径庭,于是我就出去旅游了。 我在成都旅游时,暂住在大学舍友家。舍友之前也在杭州上班,我们的住所只隔了一个小区,公司也在一个片区,但在我们都还有工作时,却没有见过一面。舍友比我早两个月主动离职,从此开始SOHO。后来我们聊天一合计,才发现我们最后的上班体验如此相似,被动地工作不饱和,但还要干没意义的活,上班交际也痛苦。舍友一个人住在她家的老房子,从没有一点更新的家居用品上可见她的物欲极低,唯一的大额支出大概是养了一只嚣张的、咬了我三口的英短。

成都熊猫

玩了一段时间后,我陷入了和一战一模一样的脆弱心态,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进复试,从而陷入无为和被动。一个同学问我:“你试想,是初试不通过你更难受呢,还是初试通过但复试不通过你更难受呢?”我当时回答,初试不通过。同学吃了一惊。确实,如果是初试不通过,通过答案和分数就知道自己差在哪,比起竞争对手又如何,似乎好接受一点。但是复试不通过,到底是怎么个事呢,除非专业知识一问三不知,否则难以确定。而莫名其妙的失败,难以揣测的标准,总是更让人畏惧一些。

初试结果出来后,我前后打了两个院系电话,才放了一半心。我按英语口语、本科专业、毕业设计、目标专业、基础数学、工作内容这几块整理问答,但收效甚微,甚至由于套路思维起了反效果。我连续做了几场模拟面试,反馈中提到的改进点无非是:口语问题,说话慢,神态僵硬,给人的感觉懒散、不自信。为了打破这些缺点,我正式面试的表现像是打了鸡血——或许是矫枉过正了。到此为止,我不想再找自己的错误了,因为从结果逆推,错误的摘指是无穷无尽的。

按照名单和规则,我只要复试合格了,就能录取,但我还是失败了。复试甫一结束,体验良好,没有多想,乃至于朋友推荐我去雍和宫许愿时,我说如果我考上那靠的是我自己,和迷信没半点关系。不过一踏上旅途的返程,我便坐立难安了起来。果然又验证了:迟来的消息,永远不是好消息。看其他人,复试完同样忧心忡忡的,崩溃完全不抱希望的,复试前后都在打游戏麻痹的,却顺利录取了。我知道,很多事情都是小马过河,比如本专业但凡毕业学校比我好看一丢丢的人,即使寒潮如现在,也不至于如此被动。尽管这样,我仍难免辗转反侧,试探地想:他们就比我更喜欢这个专业吗?他们就比我更适合读研吗?他们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他们深造的真实意愿就比我更强吗?

谁也帮不了我。连我自己对待自身也如此轻慢,下决定如同夜路醉鬼,步伐虚晃,那怎么还能觉得有谁能帮到我呢?由于“别出心裁”的初试科目设置,我调剂的选择少之又少。我尝试调剂了一个学校,前期调剂时,那学校的咨询电话是谁也打不通的;后面笔试时,考生被安排在了一个制图室,里面的桌子是有围杆的,凳子是有高有低的(高的绝不适合人坐)。这些管理安排让我“凑合着在这上学”的念头打消了一大半。后来我拒绝了录取,有人顺位得到了补录。她会不会觉得命运被改变呢?

说来也可笑,调剂的录取确认限时只有四小时,要在四小时里决定接下来的三年。老师,你是怎么在五分钟内决定录取我的呢?老师,你又是怎么在二十多分钟里决定不录取我的呢?老师,多年前你说我是你见过最聪明的学生之一,这是不是一种误判呢?那么,老师,二十分钟的拒绝,是不是也是寻常的一次误判呢?

反倒是复试的结果确定后,我才难得地做了一个完全意义上、浮在云端的美梦。在梦里,原来一切都有转机,原来失败是一个误会,原来我能如愿以偿。

以前看到过一篇文章,研究称,梦有治愈功效,往往在醒来前,梦境由不安转向平静。我当时觉得这很偏颇,因为我的梦总是走向奇诡,甚至到最后会让我惊醒。早年我的梦总是离现实很远,梦中演绎的都是不存在的人和事,这两年的梦境却坠入现实生活,也让我头一次感受梦的治愈。

我从梦中醒转时,并没有立即意识到刚做了梦,只觉得身体里流动着平静、健康、年轻的灵魂,实在没有理由不继续试着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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