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滬抗戰-31】瀏河口，福山鎮，無錫之役（牟龍光 時任第十五集團軍第三十九軍獨立第三十四旅第七零二團第二營營長）

1. 獨立第三十四旅的來歷

 獨立第三十四旅的前身是獨立第二師，第二次北伐後，被第四集團軍總司令唐生智整編。旅長羅啟彊，貴州松姚人，其部下官兵亦多貴州人，羅帶兵有方，頗得部下信任，從北伐到抗戰，轉戰大江南北。

 1929年，羅由唐山請假回籍省親，唐生智批准他帶一連人回貴州松桃，在附近各縣招兵買馬，先成立兩團，第一團團長梁軫，第二團團長汪天澤。後由湖北省主席何雪竹保薦，軍事委員委羅啟彊為獨立第三十四旅旅長，羅權為副旅長，歐百川為參謀長。1932年又成立了一個團（即第七零二團），到1937年參加上海戰役時，全旅有第七〇〇，七〇一，七〇二共三個團，加上特務營和幹部隊，共約六千多人，我任第七〇二團第二營營長。

 一開始建立部隊，羅啟彊就認為將來必與日本打一你死我活的大戰，那才不愧為中國軍人。因有這種思想基礎，所以一聽到要調上海抗日，就願率部作前驅。

2. 參加抗戰前情況

 1937年春，羅啟彊旅移駐黔東的鑪山，黃坪，鎮遠，銅仁，松桃諸縣清剿，約半年時間。在1937年8月初，軍事委員會任命羅啟彊為湖南常德警備司令，八月十日左右全部集中鎮遠，王屏，銅仁，陸續向湖南前進，到達常德後，又奉軍事委員會命令開赴上海。這時，八一三戰役已經開始，與我們一道由貴州出發的第四軍，第廿軍，第三十六軍等部隊都先後到達漢口，候船東下。我們獨立第三十四旅，乘輪船三日到達鎮江，換乘火車到南翔，下車後即向瀏河口挺進。到達瀏河口以後，羅啟彊去南京軍政部領來輕重機槍，迫擊砲及擲彈筒的武器。增強了部隊的戰鬥力。接著奉戰區副司令長官顧祝同的命令，獨立第三十四旅歸第五十八師師長俞濟時指揮，代號為啟彊部。

3. 瀏河口之役

 我們到達陣地時，見江面上停有日本兵艦十餘艘，敵正由瀏河口登陸。我第四軍，第四十三軍連續向登陸之敵發起衝鋒三五次，結果傷亡三分之二，退到第二線整理補充。在一星期後，他們得到四川的三個保安團的補充，人數約三千來人，又重上陣地參加戰鬥。

 我旅三個團佈防在瀏河口附近，日本兵艦上的系留氣球從早至晚飄在天空，飛機穿梭往來，有時投彈，有時低空掃射，在非湖蕩地區，還有敵坦克縱橫逞虐。我部無高射武器和戰防砲，顯然處於劣勢，但瀏河口一帶溝渠縱橫，敵人的機械化部隊行動不便。我們在瀏河口附近還有一部分鋼筋水泥工事可以利用，歐百川，張鵬霄等團長素有作戰經驗，每日在戰壕裡檢查指揮，堅守陣地。其間日本兵艦上的陸戰部隊，曾在其砲兵的猛烈射擊掩護下，以橡皮船十餘隻，每隻載五六人，七八人不等，帶著輕武器強行登陸，登岸時被我輕重武器猛烈射擊，傷亡較大，又退回兵艦。其步兵亦曾數次攻擊我第七〇〇團陣地，遭到我迫擊砲射擊，有較大的傷亡而退回。近一個月時間內，大小戰鬥十餘次，敵人未能得逞，我方陣亡連長魯建幫及排長十餘人，士兵傷亡三四百人。

 記得1937年11月11日，將要對羅店發起攻擊前數小時，第五十八師俞濟時部有個中校營長童剛，貴州水城人，與我在軍校六期同學，私交甚好。他部的防線與我銜接，他找到我的胞弟牟恩光，帶他來我的營部見我。近十年不見，握手言歡十分愉快。我留他吃飯，還未吃完，他的副營長就打電話來要他回去，說部隊將在夜間出去。當他與我握別時，還對我說：“打勝仗回來再見。”不料第二日清晨，他的副營長來電話告訴我，昨夜攻擊時，童營長頭部中彈傷亡，我聞之潸然淚下，可見這一戰役十分激烈，傷亡是慘重的。

 這一役，據探報，來犯敵人是近衛師團及板垣師團，都是日本的王牌軍，裝備優良，兵員充足。我軍由陳誠及薛岳指揮，副司令長官是顧祝同。以十一個師的兵力向敵人猛攻，一夜之間，傷亡過半。日軍登陸成功，企圖利用京杭國道以機械化部隊威脅南京，並截斷上海戰場上我軍的退路。11月12日，我軍開始總退卻。

 羅店大場之役，獨立第三十四旅的任務是嚴守瀏河口，不使敵人登陸。在總撤退的時候，第一夜撤到常熟，因雨天路滑，行到常熟以西的村落即宿營。是夜十時左右，第七〇二團奉羅啟彊命令星夜向福山前進，次晨八時左右到達。原守軍是河南部隊第七十六師之王凌雲旅，已與日軍作戰三日，該旅兩個團同時參加戰鬥，也是劣勢裝備，傷團長一人，陣亡營連長及排長十餘人。

4. 福山鎮之役

 第七〇二團行動時，我率第二營為前衛，行動比較迅速，拂曉前即到福山鎮街口，王凌雲旅長已在等候我們。他告訴我，前昨兩天，日軍幾次進攻，都被我們擊退，要我趁江上有霧，迅速去接陣地，避免被敵發信目標。這時江面確實有霧，看不見日方兵艦，我一個營接他兩個團的陣地，兵力十分單薄，十分擔心敵人來攻。到十時左右，楊在榮的第三營和胡章國的第一營隨歐百川團長到達，歐團長立即下令調整陣地，全團除留兩個連作預備隊外，其餘都進入陣地。此時，我與副營長廖大寰到長江邊檢查了工事，我與廖站在工事上一看，計有十五六艘日本兵艦停在長江中心，水兵正在沖洗兵艦，廖副營長精於射擊，命中率高，瞄準一槍，就將一名水兵打掉在江里。日兵艦十餘艘都向我營陣地發射，為時進兩小時。福山鎮到江邊有二三華里的樹林，都被打成光禿禿的樹幹。日本兵艦上的水兵在砲火掩護下，以橡皮船近十艘載著五六十名士兵攜帶著輕武器強行登陸，我營官兵沈著的以輕重機槍猛烈射擊。打死日軍十餘人，傷二三十人，其餘都撤回兵艦，可惜我無砲兵，無力對日本兵艦的轟射。

 我第七〇〇團和七〇一團在常熟附近阻敵西進，計時三日。以友軍大部向南京方向撤退，留有一部在常州，無錫一帶據守。此時旅部及第七〇〇團，七〇一團及直屬隊奉命沿鐵路向無錫撤退，第七〇二團奉令放棄福山，撤至江陰，然後由江陰撤至無錫。福山之役到此結束。

5. 無錫之役

 獨立第三十四旅三個團在半天內先後到達無錫市後，奉命在無錫東北角的日本紗廠附近至北門一帶構築工事，右翼是第四軍，正南面為第四十四軍，城內是第一師。他們的裝備較我們好，但負責防禦的陣地線是一樣長。我們官兵都有一股愛國熱忱和奮勇殺敵的勇氣，沒有命令絕不擅自撤退，奉命攻擊就匍匐接近敵人陣地，以手榴彈投入敵人陣地，然後全面發起衝鋒。

 拂曉，我軍到達陣地之前，日軍就佔領了日本紗廠，但不到百人。羅啟彊旅長命令我營負責攻下紗廠。我第八連看到紗廠右側有棵大樹，就選派一個班長帶著三個士兵背起兩挺輕機槍爬上大樹，猛烈向日軍掃射，使敵受到很大損失。不得不往後撤退，我第八連立即衝入紗廠，並擊退了敵人的反撲。中午，敵機臨空投彈，又有猛烈射擊。無錫城內外居民紛紛往惠山逃避，又遭敵機低空掃射，一時屍體遍野。官兵親見慘狀，無不義憤填膺，更增加了殺敵的決心。

 下午三時，敵機轟炸，砲兵射擊更烈。官兵傷亡廿餘人，仍堅持固守。入暮後，有秩序的撤退出來。下午五時左右，各部向西轉移，俞濟時師長命第四二零團掩護全軍撤退。當我軍開始撤退時，敵坦克十餘輛沿馬路向西衝來，十餘架敵機狂轟濫炸，羅啟彊旅長命第七〇一團第二營連長牟恩光率士兵五人，以手榴彈炸燬敵坦克三輛，牟恩光頭部中彈，光榮犧牲。過了約一個小時，敵坦克十餘輛又沿馬路衝來，快要截斷我軍退路，守在城內的第一師，立即派出一排士兵沿著居民住宅的牆腳，接近敵坦克，幾十枚手榴彈齊響，敵坦克四輛頃刻翻倒在地。這時，我部正退到通向惠山的路口邊，敵坦克雖倒在地上，仍由射擊孔射擊，我部行動受阻，當即派排長周天柱鑽進民房樓上，將一些鋪板和墊床稻草投在坦克上，再投十枚黃磷彈，草及木板燃燒起來，敵坦克像火中烏龜，不開槍了。我部才安全退出無錫。是夜，我旅宿營太湖附近的直塘鎮，無錫戰役到此結束。

6. 廣德泗安改編

 獨立第三十四旅所轄三個團，在上海戰役雖沒有參加大場，羅店的攻擊，而是守瀏河口，但在福山鎮，無錫兩役打得有聲有色，完成了上級下達的任務。第一師及第五十八師均向最高統帥部反映了獨立第三十四旅是有戰鬥力的部隊，因而軍事委員會獎大洋二萬元。俞濟時向蔣介石報告說，羅啟彊部只要補充些兵員，換些新的裝備，會是一隻強有力的部隊。羅啟彊也向陳誠，顧祝同建議將部隊整編，補充他部。他另外到貴州東部成立一個師，三個月就可以召集萬人。陳，顧向軍委建議，得到批准。於是羅啟彊部經宜興，溧陽，句容，蕪湖等地，到達安徽省的廣德，泗安，將部隊編成一個加強團，以張鵬霄為團長，陳式沄，胡章國，黃挺生為營長，趙伯雄為副團長，沈伯誠為團副，士兵二千餘人，補充第四軍第九十師。

 羅啟彊選了一部分老部下，由副旅長歐百川率領經南昌到湖南轉貴州松桃，另外成立部隊。羅啟彊本人到武漢會見蔣介石，蔣當面嘉獎，委羅為預備第十三師師長，歐百川為副師長，王德安為參謀長。羅啟彊自1929年在貴州一手組成獨立第三十四旅，至上海戰役結束，換來一個預備第十三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