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句帖：有許多事實是我們無法計算的

「我們當然知道，在討論市場和類似的社會結構時，有許許多多的事實是我們無法計算的。對於他們，我們僅僅具有很不精確的一般知識。由於這些事實在任何具體場合中的作用無法用量化證據加以證明，於是那些發誓只接受他們所謂科學證據的人，便對於這些事實不屑一顧。他們因此也產生一種幻覺：能夠計算的因素，才是唯一相關的因素。」

哈耶克《論知識的僭妄》演講中有不少金句，例如，

「對決定著一個結果之所有情況，幾乎永遠不可能進行充分的暸解或計算。」

或是

「我得承認，我更喜歡雖不完美但正確的知識。」

如果將句子獨立閱讀，或是不分領域的使用，很可能會導致可怕結果，例如現在常講的「後真相」。哈耶克演講是針對經濟學家自負的批評，對量化的過分重視。也被大家延伸解讀為，真相不只是量化結果，或是沒有完美計算等。

當年讀到這篇演講時，深受啟發：不要對自己的知識與獲取知識的方式過於自信。雖然日後還是免不了「僭妄」的誘惑。

聯想到那些「金句」，會與自己當下所處在哪些語境或同溫層有關。有一陣子，在接觸範圍內常看到不理會事實的議論。雖然議論使用的視角很吸引，但覺得莫名其妙，自己就開始寫以「事實」為基礎的文字。又有一陣子，發現「事實」為基礎的文字很多，但缺乏統合與論說，暸解到並非沒有人做，只是不知道有人在做。這又是另一種僭妄。

最近重翻舊書，看到裡頭一段話：

「人造的，人可以撤除，但自然所造的，沒有人可以質疑。指出某項知識的製造過程中人的能動性所扮演的角色，就等於指出有其他可能性存在。將能動性改換到自然現實之上，就是規定了普遍而不可變更之同意基礎。」

謝平和夏佛合著的《李維坦與空氣泵浦：霍布斯、波以耳與實驗生活》，提到一個問題：為什麼理性的霍布斯會無法接受波以耳使用實驗，作為驗證真相，這種看似不證自明的檢驗方式？用波以耳的思考脈絡檢視霍布斯，會發現霍布斯的論證幼稚可笑，但兩人很可能只是代表不同的知識論。

疫情肆虐，科學和學術討論佔據重要位置。在這裡，「事實」指的是生物病理等的證據。部分沒有將跨領域知識融合進自己思維中的理論家，栽了跟頭。那些沒有在此「事實」基礎上找到「一分證據」的人，也就無法失去說「一分話」的能力。雖然大家常說這是假新聞時代，但危及生命的疫情，還是讓科學「事實」被重新高舉。

至於是怎樣的「科學」？又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