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需要帮助|郭晶的捂汗风尘日记|2/16-2/19
2月16日
倒霉是怎么一回事?
我19年11月搬到捂汗,捂汗12月就出现了新型冠状病毒,1月病毒大范围扩散。
前两天下暴雨,我住的房子漏水。
12月,我在闲鱼上买的电饭煲和炒锅,现在电饭煲按钮也出了点问题,要按很多下才有反应。炒锅的手把上掉了一个螺丝。
拖把的积水拉手位置的螺丝掉进了蹲厕里。
我算挺倒霉的,但肯定不是最倒霉的。遇到倒霉事怎么办?小人物只能自己处理。
何昊倒霉吗?他14日发了一个微博,写道:从没觉得我爸有多大本事,当了一辈子官我没沾到一点好处。直到这次疫情,在全省封路的情况下,通过他的关系派车把我从天门接回荆州。
天门一度是新型冠状病毒费盐死亡率最高的城市,困在天门很倒霉,想离开是人之常情。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能离开的人很少。何昊还在微博上晒过2019年的支付宝账单,支出共286万,其中居家生活212万元,穿衣打扮32万元。
2月15日,何昊发了一个道歉书,解释说他的父亲是荆州市商务部门的科长何炎仿,无权派车把他从天门接回。他在微博上宣称何炎仿只是利用朋友的关系,在天门联系了一辆运输生活物资的返程车辆将他带回。
何昊称自己是一个在广州从事服装经营的个体户,支付宝年度账单是他经营的流水账单,不是他父亲给予的,发表出来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成绩。
何昊很倒霉,本来只是虚荣心作祟,想炫耀一下,却遇到认真的网友。可是他已然运用了自己的特权,获得了好处,这个冠冕堂皇的道歉又对谁有实际的帮助呢?
昨天的晚餐是蒜苔炒肉加稀饭。
昨晚房间里只有一个台灯,我在半黑暗中和朋友们聊天。
有人说一度有几天没胃口,后来发现只是自己做饭太难吃了。
有人说“风尘还不到一个月,感觉半年过去了。”
我们聊到伴侣对前任的分手暴力跟自己是否有关。首先,不管是否是前任,一个人对前任有分手暴力,我们都不应该视而不见,而应该为阻止暴力或者要求道歉等惩罚出一份力。另外,很多施暴者都是只对某个人施暴,TA不会轻易改变TA的行为模式。
2018年11月,蒋劲夫曾因家暴日本女友被拘留。2019年11月,蒋劲夫的新女友称她被蒋劲夫家暴了,她说和蒋劲夫在一起的日子,就像在监狱。所以对于自己而言,伴侣如果对之前的暴力行为毫无歉意,那你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我对限制出门感到担忧,我再次有一种恐慌感,聊天的时候我有点像吃东西,好像也不是因为饿,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没吃的,吃了一个牛肉粒,也不敢多吃。
睡前我开始胡思乱想:如果物业不让出门,我可以从被暴风雨破坏的临时围栏的空隙中偷着跑出去。可是,我不知道如果我偷着跑出小区被发现会有什么惩罚,我担心我现在承受不起破坏规则的代价,尽管这个规则是不合理的。
我对能否出门的担忧进入了我的梦。梦里的我和别人困在一个我不熟悉的地方。这个地方有不止一个门,我们去到一个门被拦下来后,就再去试下一个门是否能够出去。
今天阳光明媚,外面的路基本干了,没有太多下过暴风雨的痕迹。楼下的小区有两个环卫工在扫地,一个人在遛狗。
我打开订餐appX了么,所有的超市界面都显示着“临时休息中,请改天再来”。
因为昨天要求出小区被拒绝,我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开到出门证。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到了物业管理室,我说要出去买菜,工作人员给我开了个“居民临时通行证”,这个通行证看起来是批量生产的,上面写着住址和出入日期,出入日期最早是2月12日。
临时通行证上还有备注:
1.一户一证,请妥善保管,
2.每户每三天可派一人外出,
3.凭此证出入小区。
我成了一个要被批准才能出门的人。
出小区的时候,保安拦下了我,也没看临时通行证,而是给我拍了一张照。我似乎也没有拒绝的权利,都忘了问他为什么拍照,只是想着要出门。他还叮嘱我说:“一次多买点菜。”出门的瞬间觉得轻松了许多。
有三只狗在路中间晒太阳。有一个巷子口被蓝色围栏遮住了,蓝色围栏外面又用黄色护栏和一辆摩拜单车抵住。蓝色围栏上贴着《武昌区关于实行居民区封闭式管理的公告》,内容有八条:
一、严格实行小区封闭式管理;
二、严格杜绝集聚性活动;
三、严格返汉人员管理;
四、严格公共场所管理;
五、严格居家观察管理;
六、严格信息发布;
七、严格小区环境治理和出租房管理;
八、严格执纪执法。
第七条写道:“落实出租房管理责任,加强对承租人管理,如有异常情况,要第一时间报告,若发生疫情未及时报告,将依法追究房屋出租人或单位的法律责任。”
这是让房东监管租客吗?一般租房的人应该都是成年人,如果真的感染了费盐,是自己负责吧。很多人和房东也不住在一起,要如何监管?这会不会让房东把租客赶走呢?
这时,有人把蓝色围栏推开一些,从里面走了出来。不止一处的巷口或路过被封起来。看来我企图通过临时围栏跑出小区的想法太天真了。我能想到的他们都想到了,他们已经把能封的地方都封了。
超市的路口有社区工作人员在贴公告。一个人贴完后,另外一个人拍照。
超市门口有十多个人排队,大家都自觉地排队,等有人出来再进去。这时,有个人径直走了进去,排队的人都很愤怒,有人骂了起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进去的人也不知道是谁,也没有回应大家的愤怒和谩骂。
每次在超市里面的人大概有二十多个。超市门口水果架上的水果比以往空了一些。蔬菜挺齐全的。有个放速冻食品的冰柜空了,酸奶的架子比较空,午餐肉、香肠这些都没了。今天的肉柜里有肉。
我今天的心情和第一天风尘有点像,再次为生存担忧。现在是三天外出一次,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改成五天一次,甚至十天一次,一个月一次。我又买了5公斤大米、两袋面条和够我吃一星期的菜。
出了超市我发现刚才骑共享单车过来忘了锁车,那辆车被人骑走了。我的账户就被暂时冻结了,我只得拎着十几公斤的东西走回家。
走在路上,我想到了《使女的故事》,它是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写的反乌托邦小说,被改编为同名电视剧。我只看了电视剧,在剧中,极端宗教势力占领美国部分国土,成立了吉列共和国,用武装力量管控国家。
在这个国家每个人都有特定的职责,而很多人必须被迫接受自己的职责。剧中的女性一开始银行卡被冻结,接着女员工被公司辞退,有生育能力的女性沦为使女,每月要和主教进行 “受精仪式”,为主教的家庭生孩子,而孩子出生后便和使女无关。
从风尘到封小区,我们的活动被控制得越来越紧,我们对世界的掌控感被一点点剥夺。
我下次出门的日期是2月19日。
2月17日
囤积多少食物才够?
朋友问我家里现在有多少大米,我说十几公斤。她说这也就够吃一个月,让我再囤一些。我知道她说的对,可是我难以接受不断囤东西的状态,感觉很变态。她有点担心地说,“可是没有食物,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帮到你。”人一般在极端的状况下才会囤积很多食物,我一定程度上还在否认自己的处境。
有人觉得封锁小区是为了控制疫情,可我更加觉得是控制人。风尘后出门的人本来就是少数,大家都会做防护,也尽量少去人口密集的地方。在这样的情况下,病毒的传染性是很低的,但我也不敢说毫无可能性,也没有人敢说。我出门也依然会带着些许的担忧。
可是这个可能性是否足以大到封锁小区呢?因为封锁小区会加深人们的恐慌和无力。封小区后,我通过出门了解周围的情况找回的掌控感再次被剥夺。
当然,还是有人觉得封小区是必要的,如果我不幸感染费盐,这些人甚至可能会拍手称快。
昨天的晚餐是包菜炒肉加稀饭。那个掉了一个螺丝的炒锅终于撑不住了,整个手把都掉了。幸好,前房客留下了一个炒锅,虽然炒菜的时候容易糊。
晚上和朋友们聊天。有人在吃夫妻肺片,大家集体表示羡慕。
有人酷爱吃辣,而现在她只能在梦里吃到麻辣烫了。
有人开始在家上班,她说周一至周五要工作。
风尘以来,我都没有了“今天周几”的概念,只有“今天”和“明天”。
在湖北某县城的朋友说她那里戒严程度已经成了不能出户,有亲戚转发个视频,显示有人出门晒衣服都被抓走了。网上有河北、上海、湖北等多地打麻将的人被抓,有人被行政拘留,有人被罚款,有人写了检讨上电视读保证书。
有人说恒大房产发了特大优惠通知,2月18日至2月29日期间,全国各在售楼盘可享受75折优惠。这是很大的优惠,可是买不起的人依然买不起。现在全国高速公路免费,可是现在多少人还能开车上高速呀?
有钱人通过买房子增值,一般人只能通过买大米保命。有些便宜是普通人享受不到的。
晚上梦到我的隐形眼镜碎了,疫情期间也没法配,也不是很大的事,可是我在梦里嚎啕大哭。这个隐形眼镜戴了快半年,一开始特别磨眼,时不时地流泪,现在终于习惯了。
今天早上7点多醒了,醒来后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突然发现天花板上的灯外壳上面有个喜羊羊。这是我之前没有注意到的,平时我不会没事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我吓了一跳,赶快起了床。
风尘后,我对周围的环境多了一些注意,是之前不会有的注意,而这是因为有一部分世界消失了。我有很多情绪,愤怒、伤心、无力,但这些情绪一起转化成了麻木。
风尘那天我买了面粉,想着有空可以煎鸡蛋饼,可是至今我没有心情煎个饼。我买的红薯也只吃过一次,于是我在煮粥的时候加了一个红薯。
今天太阳依旧很好,有点晃眼的那种。天空蓝得很清澈。可惜我住的房子朝北,晒不到太阳,于是吃完早饭就下楼到小区里晒太阳。
我住的小区有3栋楼,我住的这栋有10层楼,其余两栋只有7层。小区总共有200多户。现在只能在社区里走,运动量非常有限,我住7楼,就开始走楼梯上下楼。
小区很小,能晒到太阳的地方也很少,我只能在两座楼的间隙里长50米的地方来回走。有个中年男人也在散步,他的手机里放着戏曲。我则带着耳机听音乐。风尘以来我都没有听伤感的音乐。
终于我们都被指定监视居住了。指定监视居住一般是针对犯罪嫌疑人的,而现在很多人都在“享受”此待遇。
今天,小区平常给人走的门也被蓝色围栏挡了起来。小区的群里有人发信息,提醒大家注意:不听话乱窜人员,集中到体育馆学习14天,伙食费每天50元自费。
小区的群里开始发起各种团购,买菜的、买肉的,团购要达到一定份量才送。我昨天进了小区的群,群里偶尔在接龙买东西,我一开始很抗拒。风尘前,我都是在网上买菜,现在我极度渴望可以自己去买菜。今天,我终于还是参与了群里的团购接龙。
下午5点左右听到有人敲门,我紧张了一下,隔着门问“谁呀?”
“社区的,不用开门。家里几个人?”
“一个”
“体温正常吗?”
“正常。”
“门上贴了社区的电话,有事打电话。”
他们走了一个小时后,我开门想把门上的纸撕下来,粘得有点牢,我就拍了照。门上贴的是“新型冠状费盐入户排查表”,上面写着居家人员数量、健康状况,留了社区的联系方式。
打印排查表的打印机应该出了问题,有些地方的字特别浅,但也看得出来内容。我进屋之后洗了手。
2月18日
这几天,我有一种在沼泽地前行还被背后捅刀的感觉。我以为风尘已经很糟了,可是接下来还有封小区,从三天出一次门到不能出门。我没有反对这些措施的权利。这些措施是否必要也不重要,只要疫情会过去,它们就可以是有利措施。
人们现在不得不被集体化,个人消失了。今天早上小区群里发了一个文件,是《关于小区封闭管理期间的居民基本生活物资保障措施》,显示营业商超只接受团购业务。这些团购业务都要达到一定份量才送,一般都要30份。我所在的小区群昨天只有七十多人,有人担心拼不了团。
团购只能顾及大家的一般性需求,没法考虑到每个人的特殊需求。有人在小区群里发了个蔬菜配送,有两个套餐:A套餐,50元,有冬瓜、芹菜、娃娃菜、茼蒿、土豆,5个品种,约13斤;B套餐,88元,豌豆、玉米、胡萝卜、红薯、茄子、青杭椒,6个品种,约13斤。
这是强制配的套餐,没法考虑到每个人的喜好。A套餐里我会不想要娃娃菜,B套餐里我又不喜欢豌豆。而且,看似有两个选择,其实没有选择。
别人选什么,我就要跟着选。套餐里也没有调味料。我是一个无辣不欢的人,幸亏自己囤了几瓶辣酱,不然吃饭就很痛苦。除了食物,人们还有很多日常需求,可能有人家里没有牙膏了,可能有人要买卫生纸。
之前就有人问过我有没有加小区的群,有的社区会帮忙买东西。我当时回复说,需要帮助的人很多,我还可以照顾自己。可是,现在我被迫需要帮助。
昨晚的晚餐是莴笋炒肉加稀饭。
这两天我的手开始长红疹,我洗碗从未戴过手套,但昨天开始洗碗开始戴上了手套。
晚饭后我接受了一个特别的采访,采访我的人是朋友的女儿。
朋友打了微信语音给我,她女儿一本正经地介绍了自己:“我是小记者黄某某,我在做有关新型冠状病毒的采访。”
我一听也赶快认真起来,说:“我是郭晶,现在在捂汗。”
她严肃地说:“那你很符合我的采访要求。”接着,她问我:“你怎么看待新型冠状病毒?”
我有点懵,这让我从何答起,我只能如实说;“这个问题有点大。具体一点讲,它是看不见的病毒,是有传染性的。”
她还问了病毒对我生活的影响,我也回问了她。她说:“我都不想出门了,有次和爸妈出去玩,回家后口罩里都是水。”
结束采访后,我和朋友视频,小记者很热情地给我介绍她给姐夫画的头盔,她和爸爸的和解证书。她现在开始在线上上课。
如此有能量的小孩被关在家里也是难为她了。很多人不能出门,家里也没有活动空间,那该多惨呀。
晚上和朋友们聊天。有人去算了命,她是白手起家命,2020年和2021年很倒霉,2022年会转运。我说:“这也太忽悠了,所有人2020年都很倒霉”。
有人说现在最想吃火锅,然后是唱K。好消息是有个朋友所在的县城发了文件说要对县城降级管控,可能县城内部会放开管控,允许人们正常出行。
我们聊了出轨,有人没有魄力分手,要找到下一段关系才更有安全感,开始脱离上一段关系。大家分手的时候会有各种考虑,有人是因为在北京一个人生活成本太高。
出轨的内疚感跟关系出现何种问题有关,只是不合适内疚感可能会强一些,如果是因为关系中出现控制和难以调和的争吵,内疚感就会少一些。有人曾在保持一段关系的时候约炮,她在约炮的时候会担心被抢劫、遭受暴力。
恋爱或婚姻关系中的出轨被认为是极其严重的违约,但女人出轨则更加的不道德,会遭受更加严酷的社会攻击。
我们谈到甘肃女护士被剃光头,而合照的照片中唯一的一个男性则是短发,很多女性在被剃头的时候极不情愿,甚至有人哭了。头发关乎的不只是外貌,而是尊严。剃头是否必要?是否经过同意?女性的身体从未真正属于自己,总是有人比女人自己更有权力处置女人的身体。
有朋友说中学在学校被强迫剪了短发,回家就很伤心地哭。去年,贵州一个初中男老师提了一桶水,让女生排队,轮流给她们卸妆。化妆品公司为了鼓励女性消费,又在鼓励女人化妆。化妆也成为成熟女人的一个标志。
有人发了一个小道消息:明天开始进入严打阶段,严打期间所有超市、药店、外卖平台全部停止,之前的车辆通行证也全部作废了,所有人除执勤人员外严禁上街,我们可能也没办法给大家送菜送药了。
如今,小道消息成为人们获取信息的重要来源。传播小道消息是人们在封锁中的互助行为。很多团购都是在手机上操作,如果有些老人家没用智能手机怎么办?
我讲到一种特殊的内疚感,那是活着的内疚感。我们现在活着一定程度上是别人的牺牲换来的。
现在全国封路封村,很多行业都受到影响,蜜蜂养殖的要根据季节找有花源的地方,现在则不能转场。2月13日,困在云南的的四川蜂农刘德成自杀。因为云南花期已过,他的蜜蜂农药中毒而死。2月15日,中国养蜂学会发了文件,里面提到确保“转场蜜蜂”的运输通畅。
这是我第一次离大规模的不公正的死亡那么近,太惨烈了,而我却有幸还活着。我必须要更努力地活着才行。
晚上,我梦到有个邻居的女孩第一次来例假,她不知所措,紧张地哭了。我靠近她,发现她身上还贴着用过的卫生巾,我把它们一一撕下来,陪她一起去卫生间。
今天阳光依旧灿烂,吃完早饭下楼晒太阳。我走楼梯,走到5楼的时候听到有个狗在汪汪汪地叫个不停,也不见狗出来,我停了一下,等了一会有人把狗拉了回去。狗也不甘寂寞吧。
楼下的地上摆着几包爱心包菜,大家都可以领。物业工作人员问我家里几个人,我说:“一个”。她想了一下,说:“那给你两个小的吧。”物业的人偶尔喊句“下楼领菜。”有人在楼上问“是昨天订的菜吗?”有人说:“屋里有菜。”
楼下还挺热闹,小区院子里有十个左右的人,偶尔三两成群地聊天。昨天那个男人依旧在放着戏曲。有人打开院子里的车,车里放着范玮琪和张韶涵的《如果的事》,节奏很欢快,像是在悠闲地度假。
有人在围墙边晒太阳。有人摘下口罩抽烟。院子里的大都是男人,物业有个工作人员是个中年妇女,偶尔有女人下楼拿菜或丢垃圾。有人在楼外晒床单、枕头。
昨天的拼团没收到,小区的人在群里问前一天的拼团有没有成功。有人发了新的团购商品。有人问:能不能买鱼和肉?有人问:为什么没有米和油?有人问物业的工作人员能不能帮忙买文具,家里的孩子们要用。
提要求的人还得“谢谢” 。物业的人是大家和外界的联系,我们要靠他们买东西。这个谢谢的义务也成了被迫的。
小区的群里下午有1栋的住户说家里的下水道往上出水,物业的人说1栋西南边的住户暂时不要在厨房用水,一律在卫生间用水。有2栋的住户说卫生间一直翻臭味。
回到家,望着窗外的阳光,忽然想到明天可以带本书下楼晒太阳的时候看。这个想法在脑子里浮过的时候,我在心里偷偷地赞赏了一下自己。
2月19日
尽管我们的处境极其被动,人们依旧在其中寻找主动性。有一天我看到一个采访,在一线救治病人的医生说:“总想能再做点什么。”这十分令人感动。不止医护人员是这么想,很多志愿者也在这么做。
疫情中,有肺炎感染病人和疑似患病的人在网上求助,有一些志愿团体会收集网上的求助信息,联系当事人,确认需求,有志愿医生帮病人看CT,协助判断病人的病情,有人协助联系社区和医院。有人关注慢性病人的求医需求,有人关注医护人员的就餐问题,有人关注到女性医护人员的需要,有人关注环卫工的工作状况,有人组成志愿车队……
封锁也给这些志愿工作带来了阻碍,大家并没有轻易放弃。救援物资曾被红➕字会拦下来,他们就想别的办法,尽管不确定能不能成功,但他们都尽力去做。人们不是因为有希望而行动,而是在用行动创造希望。
封城以来,尽管我们的掌控感不断被剥夺,但我都没有活不下去的绝望。人们在逆境中的抗争也给了我力量。人们不是完全的被动,即便在我们的小区群里,总是业主往群里发一些团购信息,物业的人说不知道如何团购,有人就打电话问清楚,让物业的人加一个群,不用跟社区对接。有人在群里发起团购接龙,直接把收集好的需求发给超市。
昨晚的晚餐是香菇炒肉加稀饭。
晚饭后和朋友们聊天。大家说现在好消息很珍贵,大家就纷纷讲了自己的好消息,有人在家里拍了家庭合照,有人写了文章,有人开始做拖延了很久的工作,有人看了摄影的书。有人讲到一个朋友的摄影作品获奖,拿到15万。大家纷纷表示赞赏。
而后发现这个朋友从大学期间就很勤奋,积极地向别人学习经验,做很多实践。大部分人都并没有所谓的天赋,也没有雄厚的家庭背景。这些人的成功必须要靠努力。
我们聊到整齐划一的美学,有人说自己的老师曾称赞大家穿一样的衣服做广播体操很美,很多人中学时期都必须穿校服。有人就自己改衣服,有人为了更舒服就把衣服扯得更宽松,有人则试图把校服改得更符合自己的审美。
有人说校服的质量很差,穿了之后身体出红疹,她妈妈就到学校找校长理论,尽管校长并没有为此改善校服的质量,妈妈后来自己买了类似的布料给她做了校服。妈妈的行为对她来说是很好的借鉴,她现在看到不公也会据理力争。
大家说到敢于争取的品质很珍贵。有人说妈妈曾在医院里输液,按照医嘱上明明还有两瓶点滴要输,护士却说还有三瓶点滴。妈妈就问护士那三瓶点滴是什么,要和医嘱上核对一下。护士支支吾吾地,明显是输错了药。朋友的爸爸却因为怕事劝阻妈妈不要跟护士争。
有人发了一个微信文章,解释说4000万蝗虫逼近中国的信息是假信息。文章里写道,最先爆出这一消息的是一个微信公众号。这些信息后来被各大主流媒体报道,如中国新闻网、澎湃新闻。
当然,印度19年6月开始确实发生了蝗灾,只有没有那么大规模,而且现在已经基本平息。有人在评论区里留言,说很多农药股涨价了。这个微信文章不知道是不是是一个商业阴谋,谁料主流媒体也没有核实信息来源和真实性就做了报道。这竟然也算一个好消息。
早上起来发现是阴天,也就不想下楼。楼下有两个遛狗的人,有只狗突然开始不停地叫唤,主人拉着它上了楼。
自从拖把的挤水拉手位置掉了一个螺丝后,我就没有拖地了。我要想办法固定一下拉手。于是,我找了一个黑色胶带,把拉手两边的杆固定住,然后在掉了螺丝那一侧用细线缠绕很多圈,竟然也算牢固。
11点的时候,物业的人在小区群里让大家去领团购的肉。我才下了楼。这时外面有了阳光,只是稍微有些微弱,我拿了本书下去。毕竟阳光现在是生活中少有的美好,希望可以多晒一会太阳。
物业门口有五六个人在闲聊。有工作人员在物业办公室核对信息和交钱。我下去的时候只有3个人,我们也要排队一个个进办公室。我看到有人开车出门,就问了物业的工作人员什么人可以出门,他说:“一般都不能出,要有工作证明才行,一般是城管、公安、医生、护士。”
我领了肉,在一个车旁边晒太阳。车底有个猫在小心翼翼地窥探世界,我蹲下来拍照,它就跑了。这几天都有风,今天的阳光比较弱,风吹在身上有点凉。阳光一会就没了,我也就上楼了。
中午吃完饭,我开始处理肉。我团购的肉套餐如下 :前腿2斤,后腿2斤,五花肉2斤,排骨3斤。除了排骨之外,我要把这些肉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每顿饭一块就比较方便。
我从未处理过这么多肉。肉又油又滑,本身就很难切。我家里的刀还有点钝,中间还有个缺口,这也加大了切肉的难度。
我不喜欢吃肥肉,在切肉的时候也努力把瘦肉和肥肉区分开,肥肉打算用来熬油,瘦肉就炒菜吃。我差不多搞了半个小时,都出了汗,切肉也是体力活。我越切越累,还有点反胃。最终,我把这些肉分成了35份。我把排骨也分成了7份。今晚应该吃不下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