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台灣電影的長篇故事,才正要開始。
「台灣導演、演員、攝影都是很棒的人才,把他們留在台灣拍電影!」淑芳阿姨在演戲演了 63 年拿下金馬獎最佳女主角後,在台上這麼說。
電視機前的我想,見證國片起起落落、影人來來去去的她,對於這幾年來台灣電影人才外流一定很有感覺吧!
不過,就在今年,改變的契機似乎出現了。
我們看到了好多好多台灣的優秀影人,留在這座擁有豐沃養分的島嶼上,在疫情的黑暗期間蓄積能量,終於迸放出照亮未來的光,共同創造出前所未見的燦爛花朵。
事實上,早在金馬頒獎前,和朋友的聊天話題就離不開電影,從《怪胎》《刻在你心底的名字》《消失的情人節》《無聲》《親愛的房客》《孤味》《同學麥娜絲》到《腿》,都看得非常過癮。有朋友說我很「支持國片」,我並不完全同意,因為其實會進戲院買票看這些電影、並且願意推薦給其他人,並非純然出於「支持」,而是因為,這些台灣電影真的很動人。
在這國片大爆發的一年,不管你看過幾部了,如果今晚有看金馬,應該可以感受到,台灣電影好像不大一樣了。並且,在對於電影產業衝擊如此大的嚴峻疫情過後,竟是如此活力滿滿。
為什麼?我們可以從新科影帝莫子儀的得獎詞中找到答案——也許,是因為自由,因為平等,因為天賦人權;是因為創作,也因為生活。
而擁有看似理所應當的這些,是因為我們身在台灣。
因為身在台灣,我們有了探討戒嚴時期同志愛情的電影《刻在你心底的名字》,不但在院線熱映,片裡眾多情節與台詞還成為經典,更創下今年國片票房紀錄;還有《親愛的房客》這樣細緻刻劃家庭關係的電影,可以深入探討自一對同志伴侶衍生而來的家庭、生死、罪與愛等難解的問題。
因為身在台灣,我們有了《消失的情人節》《怪胎》《腿》這樣發生在我們日常的場域裡頭,既寫實又奇幻、充滿詼諧卻也殘酷的電影。劇裡的場景與設計、演員的一笑一顰,多數都再尋常不過,卻牽動著我們的心。
因為身在台灣,我們有了分別以台南、台中為主場景的《孤味》與《同學麥娜絲》,以如同我們一般市井小民的故事,說著在本土社會裡頭,大家或許都共同經驗、但難以吐露的矛盾與苦澀。
因為身在台灣,我們有渾身歷練卻毫不油膩的淑芳阿姨,將台灣社會傳統女性看似防備、實則溫暖的性格詮釋得恰如其分。
有自劇場出身、努力不懈最終磨成充滿靈氣模樣的莫子儀——當然還有大前年的陳竹昇、前年的謝盈萱、去年的劉冠廷——並且,在這片開放的土地上,這幾年來,他們終究都被看見了。
因為身在台灣,我們有了陳玉勳這樣的功績顯赫卻謙沖自牧的名導,也有鄭有傑、黃信堯這樣從生活中汲取各類常民題材的中生代導演;同時,我們亦看見廖明毅、許承傑、柯貞年這樣敢於突破疆界的新導演。
當然,還有,那開創華語電影先河的侯孝賢導演,一次次透過電影為台灣社會留下最接近本質的切片,並且毫不藏私,藉由金馬平台將扎實的功夫傳承給新世代,本於影人彼此牽繫的關係與情感,以及對於電影的堅持,感動自己,也不斷為劇院裡的我們帶來感動。
當全世界的電影院都休息的時候,因為身在台灣,大家不必隔離在家,而能掛著口罩安心進戲院,隨心選擇自己想看的電影。
當香港在民主的邊緣為自由拚博,當中國對於創作自由處處掣肘,因為身在台灣,我們有著以公平公正與創作自由為底線的金馬獎,一處讓各種題材電影百花齊放的園地,一個華語電影圈指標性的最高殿堂。
很喜歡今年金馬獎 Take One 的主題,因為,今年台灣電影實在太好,好到讓我寧願有點過度樂觀地相信,只要我們繼續身在台灣,繼續捍衛著最重要的創作自由及多元價值,屬於台灣電影的長篇故事,才正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