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兒子，我的人生導師

上星期，我分享我和家姐的一件成長大小事。之後見到老師、家長和朋友，收到很多鼓勵；也感動一個平常總要孩子自立的爸爸，原來也會有捨不得的時候。

到了這兩天，我如常接孩子放學，如常和其他家長打招呼。突然間，有位家長走過來，問我是否天天都會接送孩子，之後才上班工作。我說，不是啊，我主要就是帶孩子啊！當然我還是有份工作，不過現在主要都是 Home Office，也不會佔太多時間。從前，我是全職工作，兼職甚至其實只是 Freelance 當爸爸。現在，我是全職爸爸，只是間中會去工作，幫補一下私己錢和買餸錢。

自問，我的工作人生還算是不賴的。在工作的成長期碰上行業難得的機會，雖先天有限，但憑著一股牛勁和大無謂精神，總算做得花開結果，可以享受到一點點收成。本來，我以為我的人生就是這樣的走下去，升職，加薪，升職，加辛⋯可是，細佬的出現，把這個人生計劃改變了。

如果你問我，是否看得錢很重，我會說不。當然飯還是要開，但過了生活所需之後，意義和價值就不同了。我常說，社會大學沒有辦法為你的工作表現打一個客觀的分數。所以，做得越認真，越是能為公司和社會貢獻的人，所分到的金錢便越多。無論你需要與否，這是社會可以評價你的最有效指標。

可是，細佬的出現，讓我完全改變了過去的想法。現在很多人看細佬，雖然頭腦簡單，卻總算四肢發達，大隻儡儡。可是，很多人都沒有想過，細佬出世的時候，就不過是只有手掌左右大小的 29 週早產嬰。第一眼見到他，住在那個膠箱裡面，滿身都是比他手指粗的膠喉，整個人都是乾乾的黑色，好像明天一覺醒來他會成為「雲上的阿里」般。

當時，我和太太都沒有時間傷心和流淚，只覺得為了讓這孩子活下去，我們要做的事情也夠多了。反而，身邊的親友都為了我們擔心，熱淚盈眶。也許冥冥中上天有主宰，細佬生在太太工作了十年的病房，廿四小時由一班又一班叔叔姨姨照顧。定時定候，我們都會收到細佬的最新消息，讓我們能夠在家裡多給家姐一點溫暖，讓她減少因為細佬出現而搶走所有焦點的不安和恐懼。

等了幾個月，到細佬終於可以回家的時候，卻因為工人姐姐另有高就，要把細佬送到婆婆家，一週只能會一會。之後，之後工作就越來越忙，我發覺自己跳過了很多孩子的成長時刻。就算我明明已經在現場，卻因為身心俱疲，沒有心情去好好感受當中的喜悅和感恩。

細佬的出現，讓我認清了一個事實，時間是有限的。我們要做，天天都可以有大把工作。可是，工作上的所有都是虛幻的，都會突然間消失的。同時間，孩子的成長也短暫，一不留神，他們多了點技能，有了自己的想法，就不會再跟著你。

孩子一直成長，我對他們的事情越來越不知道，甚至完全忘記了他們一整年發生過的事情，心裡面感到很難過。難過在家裡沒有好好看他們，難過去旅行也不能專心對他們，我只是家裡的一台「搵食機器」。最初，我跟自己說，我的投入，是為了交換太太可以停下來留在家中，全心全意去照顧孩子，甚至我要更努力點，給他們更好的生活。

可是，這個想法沒有讓我感到好過，也沒有給予我更大的人生動力。雖然常常過著豐足的生活，能夠間中去嘗試美酒佳餚。可是我心入面，喜歡的還不過是大排檔，還不過是幾十蚊一碗的米線，甚至十蚊八蚊的腸粉燒賣。

因為工作壓力，我漸漸睡不著覺，也經常覺得焦慮，怕同事未有跟好工作的事情，總是不能好好放手放鬆一下。同時間，我也迷失方向，明明我不過一介草民，想要的不過是街邊小食，也不懂欣賞高級餐廳的莊重和客套，常令我混身不自在。那麼，我預支自己身心健康去工作，是為了爭取我不喜歡的生活素質，還是將來用來醫重病的錢？

此時此刻，腦海浮現出細佬的故事。一次又一次從鬼門關來來回回，整天總是春風滿面的跟路人打招呼。就算要傷心，也從來都不會把傷心留到第二朝，為甚麼作為爸爸的我，卻不懂如何活在當下，讓自己開心一點？

突然間，一切都完了。我要放下，放下追逐名利，放下華衣美服。我要好好和裡的孩子相處，從他們的眼裡看出自己的不足，從他們的習慣找出曾經天真無邪的自己。其他？這一刻，其他都不重要了。我還能夠好好和孩子玩的時候，也許就只有這幾年。

爸爸，不一定只有賺錢養家的。我們的愛，絕對是孩子茁壯成長最佳的有機肥料。成長的過程，無論最後的收穫豐盛與否，都已經讓我們成為了一個更好的人了。

老闆的讚賞，遠不及兒女的擁抱和重視。他們願意和你分享自己的一切喜與悲，是種福份，也是緣份。或許過幾年，阿爸又肥又老又長氣，後生仔唔會想同老豆去玩去蒲了。可能，我到時候，再去尋找人生事業也未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