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四地跨域浮生錄】第20章：走上一條民主不歸路

「六四」天安門廣場上的坦克把民主女神像推倒後，也同時把很多華人對中國民主運動的主觀冀望摧毀掉，不少人為六四的受難者義憤填膺，關心中國政治的人多了，關懷國家前途和命運的人也多了，還記得澳門話劇界名人周樹利先生，他當時朿有一頭長髮，公開發表了一個誓言說：「六四一日不平反、他那頭長髮都不剪！」有很多年沒有碰到他了，今天如果他的立場不變而又尚在人間的話，他那頭長髮肯定可以過腰呢！

我也發過類似周樹利的誓言，只不過相比之下份量顯得很輕微，每年都有婦聯會等「愛國」團體發來請柬，不是邀請出席三八婦女節酒會，五一勞動節酒會，便是十一國慶活動，但自從89年以後，我自言「六四一日不平反，我永不參與任何中共的活動」，縱使每年仍然收到他們寄來的請柬。

六四事件的餘波產生了一股力量，推動很多人支持民主運動，令澳門的民主發展出現一陣小陽春，當時來自各界的精英都齊心協力，為推動澳門和中國的民主發展各盡其力，有人在報刊上發表文章、有人在電台做節目、有人搞講座論壇、有人組織結社，有人為六四死難者祈禱，甚至有人在街頭上演街頭劇，每年的六四燭光晚會都有大批市民來參加悼念，澳門社會的政治氣氛一時呈現開放之風。

當時澳門有兩個最明顯民主政治氣候回春的景象，第一個是凡是高舉民主派旗號的參政團體都受到廣大群眾的支持，《新澳門學社》是澳門六四之後出現的參政團體，也是旗幟最鮮明的民主派組織，每屆立法會選舉和市政議會選舉(已於2002年被廢除)都有組隊參選，而每次均有候選人成功獲選進入兩個議會，在1992年那一屆的立法會選舉中，在僅差500票的些微票數下，幾乎連筆者也當選入局，其後1996年那一屆更把街總、工聯會等勢力龐大的左派候選團體和財雄勢大的黑金組別比下去，成功囊括兩個席位，而第一候選人吳國昌成為票王，可謂勢不可擋。

另一個澳門政治氣候回春的跡象，當時澳門和香港一樣踏入了主權回歸的過渡期，港澳兩地均要為將來特區政府草擬一份小憲法《基本法》，所以在中共協調下成立了兩個不同的組織，分別是「澳門基本法起草委員會」和「澳門基本法諮詢委員會」，而其中基本法諮委會接納了不少民主派人士，在100名諮委成員名單中，包含一些民生派人士何思謙和民主派代表性人物吳國昌、區錦新等，而筆者也是其中之一。

坦言，筆者決定加入澳門基本法諮詢委員會的目的，是想透過這個渠道去了解中共的權力世界和在公眾輿論空間佔據一個席位，方便在澳門發聲去影響更多人去關心澳門的民主政制發展，而當時也覺得澳門的政治氣候好像朝向開放一面發展，但當中共的獨裁政權避過了「六四」一刧之後，那種野蠻的統治手段又故態復萌，而澳門的民主政制發展，隨著九九回歸之後更迅速倒退，今天演變成一個言論自由與民主令人窒息的政治空間，而所有參與推動民主政制發展的人都被中共透過威逼或利誘等不同方式控制，無一倖免。

由於筆者在社會還有不少「知名度」，在政治行動方面也屬於不太高調的激進人物，所以中共對我採用利誘手段，據我所知有很多比較沉默的民主派人士，甚至沒有任何政治取態的準特區官員，他們都逐一被中共收編，像我一樣會有中共的統戰官員來約談和檢測對共產黨忠誠度，並提出優厚條件勸誘乖乖為中共服務，成為共產黨聽話的代理人日後去管治澳門。

對於很多人來說，這是個千載難逢不可多得的機會，只要肯為中共效力，保證可以獲得無窮個人好處，這是個大時代巨輪轉動下，是否維護個人尊嚴與堅持民主自由信念的抉擇時刻，如果要享盡榮華富貴，便要獻上初衷、押上尊嚴、放棄信念，但如果要堅持民主自由和人權尊嚴，那得與榮辱離遠，從此清貧渡日，有些人更被打壓，身陷囹圄，甚或失去寶貴生命。筆者自問沒有膽量與極權幹旋到底，但亦不至於賤賣僅餘的個人尊嚴與追求民主自由的信念，所以我最後選擇了離開這個政治氣候令人窒息的澳門，放棄一切追求名利和權力的機會，裸辭奔往自由的天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