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公益仨案始末——做公益如何被「顛覆國家政權」

【秘密关押800天，程渊被判颠覆国家政权罪5年，半月前被秘密送至津市监狱服刑—⻓沙公益仨案始末】

2021年10月2日，程渊80岁的老父亲程常柱收到了程渊的入监通知书。通知书是津市监狱发来的，这个监狱的前身是劳改农场，而经历过夹边沟时代的老父亲，看到儿子经历比当时自己遭受的更严重的迫害，不知道老人家此刻心情是怎样。

入监通知书上写着，罪犯程渊，希望程渊积极改造，早日重获新生。这些字眼荒唐得可笑。

看到入监通知书，我们才知道，原来，2021年5月25日⻓沙公益仨就被⻓沙中院秘密审判了，而家属们和律师们至今都没有收到法院开庭通知，判决结果，判决书。回顾整个案件的办理过程，可谓是彻头彻尾地违法: 【秘密抓，强制解除律师，秘密安插官派律师，秘密羁押800天，秘密开庭，秘密判刑，秘密送至监狱，判决书也成了秘密】

程渊到底如何颠覆了国家政权?

【程渊是谁?】

程渊是⻓沙富能NGO机构的创始人，与刘大志、吴葛健雄 一起被称作 “⻓沙公益仨”，他从事中国的弱势群体平权工 作超过十年，倡导健康权利、反歧视以及帮助弱势群体赋权，帮助的弱势群体包括艾滋病病毒感染者/艾滋病患者、 乙肝患者和残障人士。他代理并支持了数起艾滋病病毒感染 者/艾滋病患者遭受歧视有影响的诉讼案，其他人权捍卫者 表示，程渊对于中国消除基于健康有系统性歧视作出了积极 贡献。

👉2013年，程渊和另一位律师在江⻄省代理了一起艾滋病就 业歧视诉讼，这导致了前所未有的、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法院判决，要求赔偿原告。本案原告体检呈现艾滋病毒阳性，而被拒绝教职。

👉2014年，程渊参与支持视力障碍者-甘肃天水考生因为视力障碍被拒录的诉讼，并胜诉，成为中国盲人上大学第一案。

👉2018年，程渊帮助浙江省金华市一单眼视障者教师起诉金华市教育局与义乌市教育局，当事人自幼眼球萎缩，体检不合格，连续多年认定教师资格受阻，导致无法执业，该案在程渊被羁押期间胜诉。

👉2013年开始，程渊成立广州平机机构，致力于结束中国的独生子女计划生育政策以及要求对歧视性户籍制度进行改革。主要的工作包括：

1）要求开放二胎，呼吁生育权回归。

2）推动计划生育社会抚养费（超生罚款）的征收金额和用途审查，要求社会抚养费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更进一步的目标是终结法治的毒瘤—社会抚养费。

3）关注600万失独家庭的生存现状和养老问题。

👉【程渊与社会抚养费的那些事】2013年9月，全国14名律师，向31省市致信，要求省份计生、财政部门申请公开社会抚养费收支、预算等相关信息，根据信息公开的回复，得到24个省份2012年征收的社会抚养费总额是200亿元，而有9个省市拒绝答复，算上这9个拒绝答复的省市，每年中国的社会抚养费（超生罚款）总额约300亿元。

而中国有近600万失独家庭，因计划生育政策，他们响应号召或被迫只能生一个孩子，独生子却先自己离世，这600万失独家庭的生计和养老问题却没有任何保障。

通过信息公开，行政诉讼，个案援助，立法倡导，最终，程渊和合作夥伴們成功实现了：

失独家庭社会救助金的立法，使得失独家庭每个月可以领取1500元的救助金。而救助金的来源来自于中国政府每年征收的300亿左右的巨额的社会抚养费。

👉【程渊与1200万黑户】很难想象，今天在中国，如果你是一个没有身份证的人，你如何存活？在数字化和互联网时代，实名制的中国，没有身份证，是寸步难行，你不能手机卡，不能住旅馆，不能坐火车，不能办银行卡，不能上学，不能买房，不能上网购物……

但因为户籍与计划生育的绑定，导致有1200万的人因为是“超生”不能上户口，他们成为了黑户。

2014年开始，程渊和他在广州创办的机构平机，深度调研了户籍制度的顽疾，他们决定以将户籍制度与计划生育脱钩为切入点，阶段性实现改变。通过有影响力的个案诉讼，信息公开，计生部门和当地政府的文件的合法性审查，2015年，经过他们的一系列诉讼，倡导，广东省放开了这个限制，实现了计生与户籍的脱钩。

2016年，他们进一步推动，最终得以在全国范围内推广。2016年，国家计生委提出将全面与户籍脱钩。

至此，1200万黑户上户口问题得到法律性保障。

👉【程渊与生育权】他要争取的是生育权的回归，政府不应该管生孩子的事，因为生育权是基本人权，这是他的理念。但是废除计划生育，显然这样的倡导是很难一步到位的，尽管数据表明，中国已经因为近40年的计划生育，人口结构严重畸形，老龄化已成定势，但计划生育被中国政府作为基本国策，政府在承认错误和纠错上是很难的。基于现状，他选择了推动开放二胎。

程渊组织了多场有影响力的研讨会，与会者包括法律学者，人口问题专家，NGO，媒体人，开放二胎势在必得。

但程渊认为，开放二胎不能算生育权回归，因为开放了二胎，生三胎照样要受到处罚，社会抚养费的顽疾并没有解决，开放三胎同样属于计划生育。

👉【家属得知程渊被秘密判了5年的当日，中国政府宣布社会抚养费取消】2021年7月20日，家属得知程渊被秘密判了5年，94年的吴葛健雄被秘密判了3年，而当日，他们投入了无数精力要废除的社会抚养费，取消了，他们却被扣上颠覆国家罪名，被秘密审判了。

因为做社会抚养费信息公开，动了当地政府的奶酪，程渊曾被当地警察围追堵截，他和律师、记者开车高速飞驰几百公里，才得以脱身。

👉【程渊与律师权益】程渊不是律师，但是他致力于推动立法，社会问题的制度性改变。他对救助型的NGO没有兴趣，因为个案太多了，你没有办法帮助太多人，除非能够进行立法，政策性改变，从根本上解决这些社会问题。在过去的十几年的社会工作者的职业生涯中，他的工作离不开律师的支持。

2017年，程渊开始关注律师权益和因关注人权被吊照律师的生计问题，开展法律培训，个案援助，法律赋能，进一步推动弱势群体的平等权益保护。

同时，吴葛健雄开始关注劳工权益。

👉【程渊与反酷刑】2012年RSDL 指定居所监视居住开始被办案机关合法化，程渊深知RSDL 指定居所监视居住、单独羁押、不准律师会见带来的办案机关的权力无限扩张，以及因此带来的酷刑滥用、践踏人权的行为越演愈烈，因此他致力于推广联合国反酷刑公约。

程渊妻子被审讯的第一天，长沙国安曾讽刺程渊：“就他，还反酷刑？！这次我们让他体验一下，我们有没有酷刑！”，随后，程渊被任意羁押802天直至转入监狱，至今没有律师会见。

就在几天前，将RSDL广泛滥用，制造了多起重大人权案件的傅姓部长落马，他在任期间，主导了2015年709律师大抓捕、针对传知行等NGO的大抓捕，宗教迫害，拆毁十字架等行动，民间称之为酷吏。

【⻓沙公益仨案始末】

2019年7月22日，程渊、刘大志(别名刘永泽)、吴葛健雄 被⻓沙国安局抓走，罪名是“颠覆国家政权”，他们三人是⻓ 沙富能NGO的工作人员，因⻓期从事公益工作，被称作“⻓ 沙公益仨”。

程渊于深圳家中被抓，被抓当日，波及妻子和三岁幼女，程渊妻子施明磊被株连，被⻓沙国安以与程渊同样的罪名监视居住 180天，并冻结银行账户，扣押通讯设备和证件，要求签署承诺书，以此威胁其噤声。而一直在商业公司上班的程渊妻子，从未从事过程渊的公益工作。

2021年5月25日，⻓沙市中级人⺠法院秘密审判了⻓沙公益 仨，家属于2021年7月20日，三人被任意羁押满2年之际， 意外获知了三人被秘密审判的信息。程渊被判5年，吴葛健雄被判3年，刘大志被判2年，2021年7月22日出狱。

⻓沙公益仨家属称该案是彻头彻尾的非法判决，原因是:

1)被剥夺律师辩护权: 在⻓达800多天的时间里，三名当事人没有⻅过合法所聘的 律师。

2)办案单位强制安插官派律师: 2020年3月16日侦查期满，办案单位强制换上官派律师; 剥夺律师辩护权，吴有水律师为儿子吴葛健雄的辩护权也被 偷走。

3)官派律师被作为国家机密隐藏: 安插上的官派律师从未主动联系家属，身份也成了秘密，直 到家属意外找到其中4位。

4)秘密开庭，秘密审判，审判结果也成秘密。

5)剥夺通讯权，⻓沙公益仨在过去的2年时间中，被禁止与家属通讯，与外界隔绝一切联系，三人被⻓期单独羁押， 遭受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酷刑。

6)株连迫害家属，逼迫当事人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