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心底的那一鍋蛆

入夜，回顧這學期。

這學期選了22學分，一週有29堂課。為何會容許這學期有29堂課說來話長，主要是考量到大三能更專心在實驗室做專題。

除了主旋律的29堂課，還有「家教、流行病實驗室Meeting、學習經營寫作平台」當作伴奏。這學期如果是一場音樂會，那麼聽起來會像十八線作曲家譜的曲子，雜亂無章，沒有節奏感。只有吃飯的時間可以休息看搞笑影片（影片不見得好笑，只是想放空），剩下的時間都在匆忙地「學習、準備期中考」。

樂曲少不了休止符，它會不時地出現，在我為未來感到焦慮的時刻，來個猝不及防的停拍。具體來說，就是在午睡醒來，很多念頭會湧入大腦，突然開始質疑現在的節奏到底對不對？

我一直處在恐懼中，害怕自己不夠忙，也害怕自己瞎忙。這種恐懼在我幸福的每一天中像時鐘滴答滴答地響，不會要了我的命，就是讓我不太自在而已。我想著那些提著一只電鍋就奔赴西洋的早期學者，拮据的經濟使得他們餐餐嗑饅頭，進而攻讀博士，還要建立自己的家庭，他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呢？

沒經歷過飢荒與戰爭，在大學這幾年，發覺長期「幸福」的後座力就是：總是會恐懼著當「幸福」不見了，我有沒有能力自己去創造？這需要一些時間思考，不過在思考這個問題的同時，又發生了一件惱人的事，像樂曲中高難度的「裝飾音」，聽的人內心充滿激動，可演奏的人卻提心吊膽......

蠅，來了。

自從姊姊回家坐月子一星期，廚房垃圾桶旁出現了一大群果蠅。本以為是嬰兒尿布的關係，臭味吸來了蠅，把垃圾倒掉就沒事。怎料兩個禮拜後廚房流理臺、浴室洗手槽、餐桌出現肉眼可見五十幾隻的臭——蒼——蠅——！只要有食物，就會有氣勢洶洶的蒼蠅飛在上頭。

在房間吃飯時，得不停地檢查飯的旁邊有沒有果蠅，牠們透支我唯一的放鬆時光。夜晚輾轉反側地在想，到底果蠅在哪裡產卵啊？隔天還要面對期中考，沒想到區區蒼蠅也能讓焦慮的大學生精神耗弱。

隔天一早，趕緊上網查一些殺蠅的方法、網購果蠅誘餌、找出陳年的捕蚊燈（真的有用），甚至時不時拿著電蚊拍，以網球神之姿、殺紅了眼在餐桌上揮來揮去，「啪啪啪啪——」電死果蠅真爽快，只是會有燒焦的蠅屍味報復我的鼻子。

果蠅的數量銳減，幾天後真的看不到果蠅了，心裡頗有成就感，終於處理了一件讀書以外的事，以為一切風平浪靜......

幾日後，母親想要煮一鍋雞湯，拿了放置在高處的鍋，才驚覺裡面全是白白的蛆在蠕動。她啊地一聲後，說得話全都攪和在一起。

我在房間裡聽到母親的尖叫聲，立刻手刀衝去餐桌查看，結果光是聽到有蛆都快吐了，更不要說親眼見到蛆兒的母親會不會有心理陰影啊？

母親當下開罵父親，因為父親患有「洗鍋子手軟症」三十年了，也就是洗鍋子不用力刷，混著洗碗精用菜瓜布喇一喇，導致油垢殘屑依然死黏著鍋邊。

母親時長為了黏答答的鍋子向父親怒吼，沒想到這回殘屑因發酵的緣故吸來餓死鬼果蠅，難辭其咎的父親只好事後買手搖杯請我們喝。對的，是「我們」，我總在父親向母親賠罪時，找機會蹭一杯「50嵐四季奶青，無糖微冰」。

樂曲中的果蠅裝飾音，我可是花了不少心神好好地琢磨、演奏，希望它不會影響我的主旋律22學分，處理的還可以吧？

無形的蠅，也在飛。

本來就亂糟糟的生活狀態，因為遠距至期末，少了上下學的通車，也不用在學校上山、下山地跑堂，讓節奏稍微舒緩了一些。

這學期，依然想保持期中考成績超過班平均20分以上，這是對自己的要求，沒有特別的意義。但是習慣前兩個禮拜前就要準備好期中考，這學期忙到逼地要在幾天前才能作完整地複習，這是我壓力來源。越是壓力大，越不能接受有其他的事情攪擾。可未來的日子，哪來那麼多的好狀態、好節奏？

「狀態不好」這句話常聽到，意味著「本來能表現地更好」。當我一直認為自己的挫敗是因狀態不好而感到不甘，其實我也忽略別人的挫敗也可能和我一樣，都不是真實的。社會上的人們不管是在財富中、心理上、地位上求生存，不管目的偉不偉大，能好好的生活，不被心思搞死其實都很厲害了。

心底的那鍋蛆。

最近鄰近期末，慢性結膜炎又找上門，我沒有以前這麼慌張。畢竟指考前急性結膜炎和感冒、轉學考前慢性結膜炎併發乾眼症，現在又多了一個鼻中膈彎曲。在大事情之前，就會有這些症狀，現在只是舊況復發，慢慢習慣了。

但我不是不曉得，心裡也有那一鍋蛆，牠們不斷繁殖，造成身理上季節性的炎症。當事情過去，果蠅就消失了；但當新的事件來到，就代表新的一匹果蠅飛出了鍋外。

「拜託！現在是大學耶！我怎麼把日子過得那麼像考生？」心理這麼譴責自己。

我一直以為學測、指考、轉學考，是壓力的來源，沒想到現在連期中考都可以讓我每個禮拜都焦躁不已，也許我本來就是一個容易壓力大的人，跟事情本身沒什麼關係。

感謝自己，即使焦慮仍然願意做在書桌前把握時間學習，這學期的成績仍然保持在標準上。而我漸漸知道自己的目標，沒有前幾個禮拜那麼茫然了。

雖然現實中的蛆非常噁爛，但至少清理後就沒事了；心理的蛆比較讓人不舒服，在找到方法處理前，得和牠共處，趁在果蠅還是蛆兒的時候，享受一陣清靜。況且，我還有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