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雞的福利問題後面看見左右人的福利角力的關鍵問題

正文開始前，先引述一下最重要的資訊。

2022年國中會考題目：「歐盟基於公眾健康及動物福利等理由，於2012年起，禁止境內農民以傳統格子籠方式飼養蛋雞，並立法規定市售雞蛋必須明確標示其飼養方式，讓消費者可以在平飼（即室內放養蛋雞）、放牧（除室內空間外，還提供蛋雞戶外活動空間）等友善生產的蛋品之間做出選擇。上述友善飼養方式逐漸在臺灣推行，但所產出的蛋品在臺灣市占率仍不高，其原因最可能為下列何者？A: 食安問題頻傳 B: 蛋品品質不佳 C: 蛋品售價較高 D: 飲食習慣改變」大考中心公布解答為「C: 蛋品售價比較高」。

然後台灣動物社會研究會與陳椒華立委就指出：此題答案的正解應是「政府缺乏廢除格子籠禁令與積極政策引導」，考題提供給學生的答案選項有爭議。

引述完了。

我看完很傻眼。

一、

先看題目本文，用刪去法的話，A, 食安問題？這是考時事吧，印象中沒有針對友善飼養的食安，即使用純推理的也不合理，因為「集中營蛋廠」才是衛生堪慮，太擠了，雞還會被雞踩死。B, 品質不佳？如果真的有差，一定是友善飼養品質好啊，健康的雞有健康的蛋嘛，壓力雞會有什麼奇怪化學物質在蛋裡還不知道。D, 飲食習慣改變，有人會從友善蛋轉吃不友善蛋？聽起來好像病死牛肉比較美味一樣的邏輯，完全是來亂的選項吧。所以選C。

現在我們簡化題目。此題核心不外乎為：

【為何友善飼養法逐漸在台灣推行，但所產出蛋品在台市佔率不高？】

根據新聞，大考中心表示，這題是考學生生活常識。

我知道答案很明顯。我看了題目，我心中也有一個我的答案。

但是。

教育不可以這樣。因為教育不是信仰，學校不是佛堂也不是教會，而是講理論的地方。

題目出成這樣，我認為的答案是：沒有答案。

因為你沒有提供數據，沒有提供分析。憑什麼你認為什麼是答案，學生就要選什麼？這不是思想沙文主義嗎？這是學校系統要傳達給學生的態度嗎？

遺憾的是，這只是冰山一角。

前面已經用刪去法做過選擇題了，答案不難選。可是！「C: 蛋品售價比較高」也只是一個比較符合常識的答案！常識不一定是真的！以前大家覺得地面有盡頭是常識！如果沒有觀察、推理，怎麼能改變認知的精確度？我們該培養的是這個，不是嗎？這種素養的嚴重缺乏，難道不是我們科技落後的根本原因嗎？你拿著一本《山海經》能夠征服全世界嗎？只能被征服而已，很現實。身為教育機構，這種做法實在太便宜行事了。

二、

現在我們加入民間團體及立委。

想像一下以下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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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考中心：【為什麼台灣人會拉肚子？】標準答案為：因為吃了不乾淨的食物。

民間團體及立委：「不對不對！是因為台灣針對餐飲業者的衛生稽查員人力不足！我們要求大考中心改答案！！！」

學生：「我是台灣人，我才剛拉完肚子，但那是因為我讀書壓力大，便秘三天，去吃了瀉藥，剛剛才拉那麼爽。所以請問現在我該選什麼答案？唉，還是別管邏輯了，猜猜看出題老師想考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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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你不說，我真的會以為這摘自哪部喜劇的劇本。

民團與立委這波操作，直接改大考中心題型，把選擇題改成問答題，強。

啊照他們這樣，萬一其實原因是外星人控制了部份消費者的腦波呢？如果慣行畜牧業者就是比較有經驗，行銷能力和管道就是贏呢？不能是答案嗎？

這其實有一點點像你問老人「年輕人怎麼賺不到錢」可能會得到「因為他們不刻苦耐勞，像草莓一樣沒有抗壓性」的答案，問年輕人同樣的問題卻可能得到「看看這些LKK營造了什麼鬼環境給我們，學校辦成那樣，經營企業不會用人才，都覺得自己是老闆自己最厲害，法規設得比高中生班會開出來的班規還差，然後房價炒得是一流的高，我沒有罷工沒有去犯罪給警察抓已經很好了吧，還嫌我不會賺錢」這樣的答案；如果只能有一個答案的話，答題者不會知道應該站在什麼角度去回答問題。如果是作文題目，那好辦；選擇題？還不是先看完文章再根據文章作答那種？不行，不OK, 這是思想沙文主義。

三、

回到「友善飼養」這題。我知道台灣人貪小便宜；慣行農法、集中營蛋廠，都是因為成本/產出為最小值；反映在售價上就是「便宜」，非常直覺，難以抗拒。我個人相信這就是原因。問題是，你怎麼能證明那是最大因素呢？你大考中心有論文為證嗎？能證明諸如包裝、銷售方式等等的因素所佔的影響比例一定更小嗎？

學校要傳達科學素養，怎麼可以忽略這種過程。出這種題目，我不客氣地說，就是叫小孩練習背答案跟猜心術。

至於民間團體以及立委的論調，也陷在一模一樣的問題裡面。慣行農法及「不友善」飼養，都是成本最低的，在自由市場裡有先天的優勢；政府沒有積極推廣相關知識，也沒有出手平衡成本的落差，經費都拿去挖明明就還堪用得很、好端端的柏油路，加上現在資訊太多太亂，國人進修習慣（及下班後還剩下的精力）又不理想，所以當然在市場上會是碾壓的狀況。但是以上這些，都是「認知」，每個人看到的很可能不同，我們要培養推理和質疑的能力，而不是灌輸信仰，因為這樣個體才有互補的效果。就像生態上，一個物種內基因與特徵的多樣性對於該物種的存活是有絕對的優勢的，因為你根本不知道環境會怎樣變化。

你不可以先有一個答案，再去找對你有利的論據來撐腰！這不是辯論比賽啊，是給國中畢業生的考題！

結論

哲學或邏輯真的應該要放進教育學程裡面。一個條件沒有設好，或者說連個前提都沒有的題目，怎麼會有標準答案？好歹你也引述個亞當斯密，限制一下條件嘛；這擺明就是讓「無聊」的人來找碴的啊，真的是怪不了別人。（抱歉了，台灣動物社會研究會，我支持你們的理念，也覺得你們這次成功地炒熱了一個重要的議題，只是這裡我想像一下大考中心可能會有的內心話，挑個戲劇化一點的版本出來用）不過！如果是要行銷友善飼養，則必須說是一波神操作！夠深，想得夠遠，給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