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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4 藏传佛教在台湾:中心负责人的经验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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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兽按:台湾的宗教研究是相当有水准的,尤其是宗教社会学的研究。这篇《藏传佛教在台湾:中心负责人的经验分析》里提到:“台湾信众乐于接受传法灌顶,而应邀前来的藏僧,上焉者出于悲心,下焉者为了投合信众的喜好,获取丰厚的供养,竞相传授各种灌顶,因而灌顶活动之盛,经论研习,共修活动之不重视,也就成了台湾藏传佛教发展的另一特色。在接受传法灌顶者众,修法者少的情况下,表面上看来蓬勃发展的藏传佛教,实质上似乎还是相当空洞。”也吻合大陆藏传佛教信徒的情况。


藏传佛教在台湾:中心负责人的经验分析

撰文:姚丽香(辅仁大学社会学系讲师)

一、前言

有关藏传佛教在台湾发展的这项子计划中,研究者除了对台湾的藏传佛教中心作了基本的调查与整理外,最主要的成果乃是针对影响藏传佛教中心发展的主要对象----中心负责人作深度访问。在这些访谈资料的分析中,研究者发现不但有助于对藏传佛教在台湾发展的实质内涵与问题的了解,更能透过对这些宗教菁英的经验分析,了解到台湾社会解严后新兴宗教团体发展的另一波学佛热潮所代表的意涵与其背后的原因。不过在处理中心负责人的经验分析前,本文要先回顾之前对藏传佛教中心所作的基本调查与整理。

首先,从中心的分布与组织来看,由2000年所调查的110个中心的统计资料,我们已大略看出,除了汉人上师独立主持的诺那精舍外,只有20个中心是汉藏合作下汉人上师主持的,其余90个中心(占70%)是以藏僧为指导上师的道场。藏僧来台后的影响力与主导地位由此已经明显呈现出来。由于初期主要传法的汉人居士目前大多已圆寂,或归属于藏僧的传承下,因此这类中心必然面临转型的需要。然而在中心或寺院的发展型态上,汉人上师主持的中心毕竟有其发展上的长处,除了容易与信众沟通外,汉人主持的中心在地缘上较易稳定,因此不必担心中心地点变动的问题。此外,这类中心部分也採取传统佛教寺院的发展模式,利用社会福利的相关事业吸引社会大众与信徒的认可和投入。

相对于汉人主导的中心,由于台湾的中心只是藏僧在外国弘法的一个据点,当然可能是最重要的据点,而他们的关注焦点仍是其流亡地各自寺院的发展。因此较重视台湾中心发展的藏籍上师可能一年来台一﹑两个月,并派一、二位喇嘛在此长驻或轮驻,这类的中心约占一半,比起八0年代的情况,已经是很有进展了。一般而言,有喇嘛常驻的中心,在共修活动或法会的举办上会比较有动力,虽然多数的常驻喇嘛由于语言,以及能力上的限制,并不能真正指导信众修法,但至少可以带领共修,甚至到信众家个别修法,祈福消灾,多少有助于中心的发展。

至于中心在地域的分布,近八成集中在三大都会区,尤其是宁玛派和萨迦派,很多中心是九0年代以后才成立的,对于这些新中心而言,选择都会区的最大考量,莫不为了交通以及弘法上的便利,能吸引更多信众参与,以及经济上的考量—能募到较多的钱。如同某个上师所言:“弘法要在人多处”。然而这除了与成立时间的久远有关外,也与教派的组织程度有密切关系,因为宁玛派与萨迦派,不像噶居派和格鲁派有组织,前者大多是独立运作的中心,因此更需要在都会区发展,而噶玛噶居派因有较完善的组织联系,因此中心分散各地的可能性就较大。但是,中心位于都会区固然有其便利性,也有相对的缺失,因为很多在都会的中心是租场地的,在经济因素与道场适切性的考量下,中心的变动率较大,也会形成信众的流动因素之一。

其次,从中心的活动内容来看,每週有定期共修的中心比例大约只占半数,其余的大都是每月的法会或荟供,甚至不定期活动。一般说来,初学藏密者比较会重视共修和参加法会,学习时间超过二年的则较重视个人的修法,因此,在大多数的中心,定期共修的参与人数并不多,而法会的参加人数较多,若有知名上师来灌顶的法会,则参加人数又更多。虽然各中心的灌顶法会都是上师来台时密集举行的,但来台弘法的喇嘛多不胜数,不同的中心随时都有灌顶法会,因此,以灌顶法会的频率而言,除了藏传佛教的根本地之外,台湾可算是居世界之冠了。台湾信众乐于接受传法灌顶,而应邀前来的藏僧,上焉者出于悲心,下焉者为了投合信众的喜好,获取丰厚的供养,竞相传授各种灌顶,因而灌顶活动之盛,经论研习,共修活动之不重视,也就成了台湾藏传佛教发展的另一特色。在接受传法灌顶者众,修法者少的情况下,表面上看来蓬勃发展的藏传佛教,实质上似乎还是相当空洞。

以上是对于藏传佛教中心的基本调查所得到的初步结果,为了能更深入地了解中心的运作情况以及问题形成的原因,研究者深入访谈了六位藏籍喇嘛一位汉籍上师,以及三十位台湾信徒,这其中包括二位出家众及一位翻译,除了一位蒙藏委员会的负责人和一位一般信徒外,其他都是现任或曾任中心负责人或干事。不过在分析上,主要是以这三十位受访者为分析对象,其他藏籍喇嘛和汉籍上师的访谈结果则作为参考。研究者原本希望了解中心主要推动者的看法,但也担心在立场上会失之偏差,不过分析结果发现并不尽如此,中心负责人或出于对上师的尊重,或出于对佛法的真心护持,其所表达的立场固然不尽客观,但并未出现研究者所担心的皆偏向某一方立场的现象,因此,这些研究结果也就显得弥足珍贵且具有某个程度的代表性。


二、受访者个人基本资料分析

在这三十位受访的中心负责人或干事的基本资料分析上,由于研究者并未刻意作样本特质的控制,因此受访者的性别人数正好是各半,首先显示出来的特质,与传统佛教信徒女多于男的现象有相当大的差异。而在访问过程中,研究者也发现男性负责人的投入程度都相当深,而且具有较大的决策权,在心态上甚至把中心的发展当成事业来经营,这是否与藏籍上师皆为男众有关系,亦或藏传佛教的某种特质使然,则不得而知。

其次,在年龄的分佈上,就如同一般所了解的,以35岁至50岁之间为主,其中41岁至45岁左右的有十位,占全部的三分之一,35至40岁的有六位,46至50岁有七位,有五位年龄在50岁以上的大都是较早期接触的,至于两位35岁以下的受访者则是协助中心某些事务的干事。这样的年龄分佈形态,与受访者陈述藏传佛教中心的信徒,大多以中年事业有成以及年青人为主的特质,似乎有相当符合之处。

至于教育程度方面,受访者中大专以上的人数占将近三分之二,其中大学毕业的有十四位,三位硕士,二位具有博士学位;高中毕业的有十位,另有一位受访者是佛学院毕业。个人无意从这样的数据来作推论,不过这与受访者大多表示接触藏传佛的信徒,普遍教育程度都相当高的说法,应该是有一定的可信度。

在个人的职业方面,有九位受访者目前可说是全职的中心负责人或干事,除此之外,其中有六位从事过教育工作,有三位从事或兼职卜卦堪舆,算是比较特殊的。其他的受访者则从商、居公职或医师皆有之。

有关受访者之前的宗教背景,则除了有两位明白表示之前没有任何宗教背景,二位自称是很疏远的基督徒,即小时候曾受过洗的,以及两位接触过多种宗教,包括一贯道妙天等,剩下的二十四位受访者先前都曾接触过汉传佛教,或自称略具显教基础,但并不深入,如案例11所言「我觉得我嗯表面上,表面上号称他是个佛教徒」,或案例19「-有皈依的话,就是结缘式的皈依,就是朝山的时候顺便---皈依就是填个名字就这样结缘」,以及如案例30的情况「我先学显教,但只是有几个月,我是看了很多书啦」,案例30认为,离开显教的一个原因是她觉得她那个师父只忙于弘法。而值得注意的是有好几位受访者是接触汉传佛教道场一段时间,到处跑法会、跑道场,但总觉得定不下来,「-那时候比较出名的道场,大概都到处跑。---接触了显教十几年」(案例7) 、「皈依之后。---然后我们就一直参访----一到礼拜天就到各处去参访。」(案例8) 、「我们那时候就去到处去就是去参加念佛啊、拜佛啊,就接触显宗的」(案例10)、「就在南投一个显教道场打佛七啦!打禅七啦!---或到处听啦!就是说都没有什麽固定」(案例15)、「好多年了。那学了之后,朝山啦、活动啦,只要我没有听过的,我就会去参加」(案例20) 。此外,也有在显教学了一段时间,但觉得有所不足,可是也有一位受访者深受其老师严谨的态度所影响,认为自己的显教基础不够,不能冒然修法「那为了充实显教基础,所以一直留在显教地方」(案例25)[1]。上述这些具有佛教背景者,大都在有因缘接触到藏传佛教时,就持续投入在协助传法的活动中。

三.个人修法的经验分析

在受访者中,除了两位年轻的干事接触时间较短外,其他基本上都已接触五年以上,有十三位是在民国七十几年接触,可算是藏传佛教初期在台弘传的信徒。而有七位是民国六十几年,藏僧尚未来台前就已先接触藏传佛教或皈依汉籍上师者,这些人不仅个人接触时间久,对藏传佛教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而且也是藏传佛教中心发展的主要推动者,或对发展决策具有相当影响力的人,对于这些身为藏传佛教在台湾发展的媒介和桥梁的中心负责人,在了解其对于藏传佛教在台湾发展的看法之前,先就其个人的修法经验作一整理分析是有必要的。因此,以下将就受访者个人的接触因缘、修法过程与经验、修法后的影响、个人在时间与经济上的负担、对家人的影响,以及与上师的互动等各项访谈的相关问题作一概略整理。

接触因缘

在三十位受访者中,事实上,半数以上的人是透过朋友或同事的介绍而接触到藏传佛教,五位是师长介绍或带领进入的,两位是透过媒体的报导或外面结缘的佛书而接触,只有一位是自己透过各种管道找到宗教团体的。不过接触的原因,有很多是在别人介绍下引发好奇后,才想要进一步深入的。例如案例1「为什么会有兴趣,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因为有认识的朋友,他们有参加这样子的活动,因此「在那一种情况之下,会有想要去了解的这种心态」。案例6「其实当时根本就是没有特别一个,迷迷糊糊大家跟著他们就去灌顶」[2]。「就是很喜欢这样跟著跑,---反正就是有车子,就一群人这样子到处跑」[3]。「因为我们银行同事有的是宁玛巴的。---所以,我那个时候有那个机缘,我就接触这个噶玛噶举传承」(案例24)。不过案例24表示,他一接触就很喜欢,因为有修持的法门、修持的方式、连修持的仪轨都有。当然好奇心大多数是介绍者所引发的,例如案例10「有嘉义的人来,然后就介绍,跟我们讲说喔那个喇嘛什麽很,意思就很神奇呀。---然后有一些功夫很好啊什麽」,和案例30「他就跟我说,我师父,修的很好啊,他常常跟我讲」。而在接触的当时,仁波切所给予受访者的感受,也是吸引人想要进一步参与的原因,「因为仁波切跟我一见面这样子接触,我那个心理的感受啊,相当舒畅,感觉很好,这样子」,因为初见面的心裡上的感觉很好,所以让案例2产生一种好奇,想更深入瞭解的心。「那修法以后,就想说仁波切这样子蛮和蔼可亲的,就想,如果有这个缘份的话,就继续来跟著这个仁波切走看看」(案例3) ﹔以及案例14「那后来因为接触就觉得说,上师他好像觉得那种感觉很近这样子,很亲近」。至于案例29则是在初次应邀参加法会,感受神奇而投入「他讲到哪裡,我就观到哪裡,清清楚楚。我觉得这个怎麽这麽神奇」,案例29甚至觉得仁波切是来台湾找他过去世的弟子,或是找传承的弟子「我觉得我只是被找到而已,那种感觉啊,好奇怪喔」。

当然也有一些人是因为在世俗层面有所求而接触,如案例3是为了求子「那这种情形之下就是为了要修一个法门,因为那时候是讲说,想要有小孩嘛」。案例4则是因为本身在学道法和一些奇门遁甲,在某些点上无法突破,教道法的大陆老师才介绍他认识那位仁波切﹔也有因为亲人生病而求仁波切修法的情况,「我父亲生病,他那时候得了cancer,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认识了很多仁波切」(案例11)。此外,因为身心困顿为求解脱的有案例22「对佛教也不了解,那个时候只觉得人生很苦,要追求解脱之道」,以及案例28在历经工作上的问题,精神没有可依靠的重心「我大概大半年的时间,我一直处在身心煎熬的情况之下」,她在那段时期到很多显密道场,可是觉得没有一个法师帮得上忙,「然后这个时候,一个非常勇敢的菩萨出现了,那就是堪布」(案例28)。

由于受访者多数是接触过显教的,但只有两位是自觉显教有不足之处转而接触密教的,如案例15「那在显宗学的时候,我们在里面学习一定会感觉到说不足的地方。---然后觉得跟自己内在的心性,感觉没办法说有成长」﹔以及案例21「我觉得说对佛法是完全信服,对它我也完全赞同,只是说我没办法用,没办法用的问题是在于缺少一个指导者」[4]。这种情况与一般认为很多人是觉得在汉传佛教中学习不满足才接触藏传佛教的看法并不完全符合。当然,在汉传佛教道场流动而没有定下来,再接触藏传佛教后定下来的,很可能是因为藏传佛教有其殊胜或吸引人的特色,这是不容怀疑的,但是这些特色不必然是这些人接触的动机或因素,这点从上述的分析中应该是可以被理解的。


修法过程与经验

1. 跑中心:对于一般藏传佛教的信徒而言,修法的过程几乎都是从跑道场的经验出发的,而且是四大教派的中心都跑,那儿有灌顶法会,就往那儿跑,在受访者中就有半数是经历这个阶段后才固定下来的。就如案例1所言「那时候我也是跟一般的学密法的人一样,我也是会跑很多的道场」﹔案例7是在皈依贡噶老人后,由于师父不喜欢弟子乱跑道,就没有再到任何地方去了,初期也是「白教花教---还有红教,都有,几乎都有了」﹔案例10虽然是因为刚开始先生比她更好奇,常常拉著她和儿子一起去参加灌顶,但是她也觉得初学的人之所以不固定,要到处共修,也是因为自己不知道如何修持的原故,「大部分都是,有时候灌顶完,你回去,到底谁帮你灌顶。---你也不知道啊」(案例10) ﹔「四个教派刚开始的时候,接触很多,太多了,没有分教派,后来就,我来这边之后就很单纯」(案例17) ﹔「只是好奇,因为刚开始接触什麽都像新鲜的」(案例19)。在受访者中很少跑道场的可说佔少数,其中有部分是因为早期就接触汉籍上师,一来因为在初期其实也只有几个汉籍上师的道场,其次汉籍上师并不鼓励,甚至很反对弟子跑道场,因此这些信徒也就安于师父的指导。

对于跑中心的现象,很多批评者不以为然,而受访者也有人觉得那样跑并没有得到什麽东西,甚至感到很迷惘,「就觉得自己不知道在做一些什麽事。---会比较迷惘,那后来就来这边有参加固定共修,所以我就觉得蛮幸运的」(案例17)。但受访者都认为,刚开始并不了解,只觉得有灌顶很殊胜,「然后因此好像会有很大的那个power 在身上」(案例11) ,「在很多人的观念就是说,你去灌顶越多越好,所以大家就是一窝蜂的在灌顶」(案例13)﹔然而有的受访者认为这是必然的过程,就如同学一样东西要先缴学费[5],到后来碰到投缘的师父自然就定下来。甚至有受访者认为跑道场是必要的,因为唯有跑道场才能够接触喇嘛,那接触之后,才能够认为说是不是相应的,才能确认是否值得去亲近,但是案例25这位受访者也认为「你不要一跑了之后,马上就灌顶,马上就认上师」,而是应该尝试去观察,所以要多跑几个道场,不要开始就认定一个道场。他觉得「有时候值得这样去做,然后最后再选择定一个上师」。当然,一般接触久了之后都会了解在跟定一位上师之后就不要再后悔,甚至不能有质疑,因为这已经是戒律的问题了。

1. 修法的经验:在三十位受访者中,有两位对于修法抱持相当谨慎的态度,以致于还没有正式跨入修法的阶段[6],。有三位则是因为没有时间,而很少修法或断续的修修停停,「就是大礼拜做一做,然后可能做了一个月就没了,然后又持咒,到后来又没有了」(案例11) ,她觉得仁波切一定认为这些弟子很不精进,但是却不强制要求他们﹔而案例13却觉得自己没有机会实修,是因为福报不足,因此就是尽量佈施,在财力上护持上师。不过,大多数的中心负责人或受访者对于修法一事还是相当认真的,虽然感觉没有突破,却仍不间断。例如案例4觉得可能个人因缘不同,「照著仪轨这样修练啊,练啊,---只会觉得说,这个没办法突破」﹔「没有那样的基础,所以作是作的很用功,可是在我自己觉得收穫很小」(案例22) ,案例22觉得缺乏显教的基础是她不能契入的原因,因此她很认真的「补修显教的学分,然后再回过头来作密教的功课」。受访者中有五位学过藏文,其中三位是特地到印度的藏传寺院跟著喇嘛学习的,案例12更是十几年来在印度和台湾两地往返,初期学藏文,在藏文有些基础后,就在那裡跟著上师修法,案例12形容这段修法过程是複杂又无比辛苦的,可是支持她一直学下去的力量,「自己内心的这种转变,以及这一股佛法给自己的这种信心」。当然,像后者就样能够专心一意修法的实际上是很少的,除了要具备求法的热诚外,还需要很多外在条件的配合,这对于一个有家眷有工作的信徒而言,几乎是可望却不可求。

至于修法的体验,有几位受访者不愿意谈,认为如果修法有任何体验或感应,都只能跟师父说,即使师兄弟之间也不需要讨论。案例16也批评现在到处讲他要修法的人,实在是「太扯了」,因为修法不能说公开的讲,「藏传佛教为什麽会有密,就是师徒之间口耳相传的那种东西。---,现在都是乱讲,那个哪是密啊」。不过,除了案例26、案例29和案例30修法过程中有很多不可思议的感应,如看到一些瑞象、从未见面的上师示现、听到佛号、看到满天彩虹、甚至看到上师修法时背部放光等感应,案例29表示在她刚接触时,很虔诚的修一个简短的祈请文,就每天修的痛哭流涕「那种感觉是,超越语言文字的,对,那是一种心的联繫」,所以她觉得所谓师生的感应是颠扑不破的﹔除之外,一般受访者都表示没有特别的体验,就是「让自己能够安心」(案例8) ﹔「也没什麽觉受,但是心境上会有变化」(案例19) ﹔「想法上面,或是做事上面,会觉得说啊比较能够专心」(案17)﹔以及对执著会减轻,对于菩提心的认识比较深刻。

3. 修法的影响:修法所带来的影响,受访者都是抱持相当肯定的态度,有些认为主要是心定下来或内心的转变,「对心的敏锐度会比较增加。----慈悲心会比以前,会更增长」(案例1) ﹔「学会到说我怎麽样,控制自己的心,来调整自己的内心」(案例12)﹔「让我开启真正的菩提心---而且能让我不再受痛苦的拘束」(案例15) 「让我的心很纯淨,能够让我人际关系更好,然后更平静,更快乐」(案例29)。此外,在观念上的改变也让一些受访者觉得生活可以更愉快或自在。例如案例2就表示本身虽然不是修得很好,但是蛮受用的,「做人处事上的看法角度上,都也有见地就对了---面对、积极、乐观、进取这样子,不会有一种消极、抵抗、逃避这样子」﹔「-对于一些无常的看法喔,比较深刻之后的话,就是会变成比较愉快,比较不会容易受到伤害啦」(案例3)﹔「看事情的态度,你会觉得会是无常。---所以比较能接受那个变化」(案例19) ﹔或者如案例13所言用佛法来诠释,「你就会对某些事情,会看更开,就是比较释怀啦,或者是,生活我觉得会比较好过一点」。还有受访者提到在个性上具体的改变,例如「能够让我时时忏悔,---明明白白知道我错了,我错在哪裡」(案例9)﹔「我以前脾气很坏---我逐渐也把自己的脾气给改过来」(案例28),受访者表示现在还是会生气,但是在生气的时候,不会像以前那样「浑然不觉得自己生气是理所当然的」﹔「很多人都说我改变啦,我以前脾气很不好啊」(案例30) 。无论是内心的安定、知见或观念上的转变,甚至性格上的具体改变,修法所带来的影响无疑都是受访者所肯定的。

4.个人时间与经济的负担:由于藏传佛教修法一般认为在时间与经济上都需要有相当的付出,在时间上即使简化的仪轨也至少要花半个小时﹔而经济上则除了每次传法必须供养上师外,一般都还要护持上师的各项佛行事业,如盖庙、佛学院、闭关中心、寺院喇嘛的生活等等。在时间与经济这样的考量下,台湾的信徒所呈现出来的现象是乐于在经济上佈施,却没有时间修法或宁愿请喇嘛代为修法。这样的现象,在三十位受访者的经验中,则只有部分的符合。

在个人经济的负担上,除了案例1[7]和案例12[8]在专修期间会有经济方面的问题,以及案例19和案例28为了护持上师的闭关法会,在没有工作的状况下有经济的压力外,作为一个中心的负责人,在经济负担上其实比一般信徒要来得沉重,「当时会长自己的负担,我就是要所有经费都是要自己来募款。---应该都全包」(案例18)﹔「会长、谁呀,掏腰包----类似像功德主这样子」(案例27) ﹔案例9甚至觉得这样的情况,会长没两年就倒了。不过,半数以上的受访者都觉得在经济上还不成问题,有两位受访者单独买下中心,案例29是将其二十几年教书的钱用来买中心,她认为为一个最好的上师作这样的付出是值得的,「那种负担不算负担吧 !」(案例29) 。不过案例27则表示,如果老把会长当成功德主看待,没有多少个会长能够这样子长期去支持,尤其是在目前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更是如此,而这也是案例10所负责的中心两年前关闭的可能原因之一。

至于时间上的考量,像案例18那样一天修法四个小时持续不间断的例子可说很少,而且他也认为一般信徒、甚至新的信徒不可能像他这样「享受四个多钟头」﹔在时间负荷上,觉得不成问题就算很好了。有好几位受访者提到自己就是尽量把自己的时间挪出来,「一般有时间就是持咒什麽就那样」(案例6) ﹔「尽量每一个礼拜来共修就是了」(案例7) ﹔案例13认为会花时间,可是又因人而异,像家庭主妇或工作较自由的人,时间上的问题就比较不明显。就像案例11所说的「太忙是一个很好用的理由啦」,但是她也是因为「每次上课都上到很晚,---会造成家庭的困扰。因此现在也没有固定的一段修法时间」﹔案例3觉得以他现在的阶段来讲「可能就是连念咒的时间都没有」﹔

案例16则明白表示他没有那麽多时间,因为修法「那个也要铿锵空咙,还要三、四个小时」。而这也说明即使虔信如负责人的信徒,在修法的时间上都感觉有压力的情况下,一般信徒没有时间修法的问题将更为明显。

5.对家人的影响:在三十位受访者中,有三分之一的受访者是属于单身状态,因此对家人的影响较小,一般只要父母没有强烈反对,就不会构成问题。「他们也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因为我们家人,跟台北隔很远啦」(案例1)﹔「我就是取得父亲和弟弟的同意后,把工作辞掉,然后就到印度去了」(案例12) ﹔案例20表示她一毕业就到处去跑道场,「所以我妈好像她很习惯」﹔另外,有两位受访者的家人是天主教徒,案例19的父母相当开明,觉得宗教是自由的,「只要不是不好的就可以」﹔至于案例29信天主教的母亲则相当不高兴,但是案例29觉得这是缘份,好像只能用自由两个字来让彼此都得到解脱,「我妈妈他现在比较看的开吧」(案例29) 。也有两位受访者提到刚开始父母很反对,担心她们会出家,所以只要不出家就好了,案例30表示,到后来她母亲还跟她说,「其实喔,不结婚好耶,你还是好好修行喔」。

但是,对于有家眷的信徒而言,所要考量的因素可能就比较複杂,除非像案例14那样「因为很自然,因为我没有去造成家人的困扰,一定要怎样怎样」,因此后来可以获得先生的支持﹔但是案例11觉得不管是修法或上课还是会对家庭造成困扰,「你在这个时候你就要做选择了」,案例11认为自己并没有那麽强烈的企图心说这辈子要怎麽样,但是她觉得家裡的问题要先处理,「譬如说像我们孩子要考试或什麽」。案例28则经常把工作之馀的时间都奉献给道场,刚开始夫妻曾强烈争执,后来先生虽然不再反对,但会不断的要求她要把孩子照顾好,她觉得丈夫虽然「知见不正确」,但是「我觉得我的家人很委屈,我觉得我的家人是协助我的修行的护法人」。另外三位已婚的女性受访者与先生一起共同修法,但最初都是先生所带领,而且先生也都比较投入,相形之下,太太虽然较少修法的困扰,但也似乎比较居于护持的立场。

而很明显的现象是,担任中心负责人的男性受访者一般都不认为有这方面的问题,而且都半会带着太太和小孩一起参加,「一开始投入的时候,我就带著我老婆进去,慢慢他能够了解」(案例3),他觉得一开始太太是因为支持他,所以会去接触,但是他觉得因为担任会长,在时间方面投入会比较多,初期还是要取得家人的谅解。因此,一般都觉得「家裡影响也还好啦,大概说家裡一般也都是,来接触一下,都一样啦。---不反对了嘛」(案例6)。这种先生带著家人一起去参加灌顶修法的案例就有十二个,有的先生很喜欢灌顶,还被太太笑为「灌顶班」,即使如此,太太仍然觉得先生很有兴趣,就支持先生继续投入,这样的现象,或许也可以说明为何部份男性负责人反而比较能投入,并且把中心当成事业般来经营的理由。



上师的影响

1. 选择上师:由于藏传佛教的修法重视的是师徒之间直接的关系,因此上师的影响就显得格外重要。一般认为,上师所给予弟子的加持力量是相当大的,因为这不仅是上师个人修証的能力,也是上师所代表的整个传承祖师们的加持力量。由于真正在实修者受到上师的影响是如此的大,有些人一旦发现他的上师不是他想像的时候,可能就修不下去了。也因此,藏传佛教强调弟子在选择上师之前,或者上师在传授弟子教法之前,需要先互相观察三年,但是这样的条件在目前西藏人流亡在异国的情况下都不可能具足,更何况是在台湾。因此选择一个有清淨传承的具德上师常常变成是一种理想,但是这个问题其实是相当複杂的,不仅是传法者与受法者双方的心态和条件问题,也是整个外在环境因素所促使的。

前述提到大部分的受访者是透过亲友和老师的介绍而接触藏传佛教的,有的是一接触就跟定这位上师,也有人是跑过很多中心,接触了一些喇嘛或仁波切后才定下来的。但总之,这些受访者目前都有认定一位上师是比较亲近的根本上师,而他们是如何选择上师,以及与上师的互动情况如何是需要了解的。

事实上,已经定下来或暂时定下来的信徒,必然是觉得目前的上师有值得跟随学习之处,这是无庸置疑的﹔不过,在问及为何选定这位上师时,有不少受访者认为这是缘份的问题,虽然大家都知道要多观察,要慎选有証量的具德上师,但是至于说哪一个上师比较好,如同案例25所言「也没有一个决定的标准啦,那是在信徒个人的契机」﹔案例18也认为这是契机的问题,「所以说起来是算说是缘分」(案例18) ﹔案例3觉得有人还是慎选,慎选到最后还是出问题,所以他觉得这就是因缘的问题﹔案例17也认为除了喇嘛给她的感觉很谦虚之外,她留下来是因为缘份﹔案例29则是从各种感应让她相信「我跟法王之间有师生的缘分」,她相信上师跟弟子之间的那种缘份,以及上师跟弟子之间的心灵互动,要有慧眼才能观察出来,弟子没有慧眼的话,别人说什麽,他就跟什麽,她觉得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这种随波逐流的人﹔所以她觉得那是一种先天的缘份,「那法王在这样子的一个动作就已经发现了,我过去世,应该是他的弟子吧,那然后,我当下也领悟到,他就是我的上师,---,这一刹那就超过三年的观察了」[9](案例29)。案例28也有类似的感觉「好奇怪的是,我那时候心裡头很清楚说,这位上师他知道我的心情」,案例28在心裡上总觉得她的命是这位上师救回来的,因此她发愿只要是上师所做的事情,她都会尽量帮助。

当然,也有受访者直接表示,「我不见得很会选上师,可是我觉得我的运气是蛮好的」(案例11) ﹔案例14也表示跟她以前的上师「是很自然的一个情况下,我没有什麽所谓的选择,就是决然那个」,但是她觉得只要有心去注意观察的话,其实几次接触大概都会有感觉,就像她另外一个亲近的仁波切,「我觉得一个修行者他真的心是很柔软的,你可以感受他那个心的柔软,---他在言行举止之中,他其实就已经散发出来」(案例14)。所以曾经接触过很多喇嘛,甚至中间走过一段非正统佛教的「岐路」之后,案例13觉得选上师这个阶段很重要,不是每个人的运气都那麽好,她认为还是需要一段时间去观察,「我想至少慈悲心啊,菩提心啊,这个一定要有,--这中间,是在言行或者是教学中,我们去体会到的」﹔案例19也表示他是经观察,发现前一位上师不好才离开的,「戒律方面,还有他的传承有问题--而且在那边学不到什麽。---就有点像台湾民俗的…,类似乩童的那种感觉」(案例19) ﹔案例24觉得可以观察的其实很多,「从他的传法方式、他的举止,还有他的侍者、随行的喇嘛,去什麽,做分析」﹔一般认为具德上师就是要很有証量,可以看得出来弟子的心性,然后知道怎样来指导这个弟子,当然慈悲心是一定要有的。

但是在受访者中,有几位特别强调如果一位上师把钱看得太重,「那这个上师应该不是很好,即使他是真的上师,也是个受污染的上师」(案例15) ﹔案例29甚至认为仁波切的人品应该要更重于証量,「财色名三点喔,就可以分辨得出来这位仁波切他人品怎麽样,其实是人品好的话,其他的都好说」﹔案例30表示,比较具体的界定就像「第一个,他爱不爱钱,第二个,他有没有要教,第三个,戒律清不清淨」﹔案例1明白表示,上师是影响很大的,其实有很多上师很好,可是却不容易亲近,而的上师在台湾的时间很长,更重要的是,「他有计画性的传法,----仁波切他所传的这种教法非常的完整,而且呢,他都有翻译,然后呢他是一个有心在台湾发展的」。事实上,案例1所表达的也已经多少透露出台湾藏传佛教中心发展上的一些问题,以及台湾信徒在亲近上师的盲点﹔因此案例25表示,「有时候很有名的上师,他可能会很忙,你如果亲近他的话,有时候反而学不到东西。反而是一个,不见得很有名的这个上师,但是你如果跟著他,他很细心的指导你,那也许反而好」。但是很多受访者也表示,一般信徒就是会盲目的崇拜大法师或转世活佛,这种信徒的心态就像案例22所讲的「我想怎麽选择上师啊,跟我们怎麽选补习班是一样的」,所以她认为「你要去怪这个上师不好的话,我想先怪自己,先检查一下自己的心态,我追求什麽」(案例22) ﹔「他一听到,喔,这个活佛,喔,这个仁波切,他就一窝蜂的就觉得,喔,他好像很崇拜他,----只要他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马上就认为他不好,他就走了」(案例20) ﹔案例16表示,很多很好的仁波切到台湾来也觉得很无耐,没有办法发挥,「我看过一个就是,台湾的信徒一直要他传法、传法,把他累死掉的」,案例16认为很多人跟喇嘛一见面感觉不错,跟他谈得很好,就认他当老师,一进去就五体投地随便拜,乱给钱,说好听是善良,实际上是「台湾民众还笨啊,我是觉得教育还是,宗教教育还是不够」。

2. 与上师的互动:在受访者中,除了皈依汉籍上师的人觉得与上师沟通无碍,师徒关系很好,感情深厚,如案例5、案例7、案例26和案例30这几位受访者外﹔其馀皈依藏籍师父者,首先面临的大都是语言沟通上的问题。很多受访者都直接表示,「语言是最大的障碍」(案例13) ﹔「语言方面就是一个蛮大的障碍」(案例15) ﹔「很遗憾,语言上面因为我们有隔阂,所以常常是要透过人家翻译」(案例22) 。案例11表示,其实有些仁波切和喇嘛平常沟通国语还可以,但是要用国语来传法就不可能,所以还是一样要透过翻译,而翻译人材的缺乏以及翻译上的问题,直到目前都还是严重影响藏传佛教在台湾的发展。案例21表示,最初接触到的很多仁波切都是讲藏语为主,很多问出来的问题,在透过层层的翻译后,已经不知道上师回答的是什麽了,所以有时候反而变得很多障碍,这个问题「直到了说碰到我现在的师父为止,因为他,那时候可以用中文来讲解佛法」。「我们常常碰到的是,翻译的刚好讲颠倒。--这个是很严重的问题----你修法上有障碍了,你要怎麽去跟上师沟通」(案例13) ,案例13表示,修法上的问题一定要直接跟上师沟通,但是语言不通就不可能。另一方面也因为语言不通,传法的上师主要就是以灌顶加持为主,「那只有灌顶是不用讲话的,那能够讲的,因为透过翻译跟他实践的关系,他能够讲的也是简单的几句开示-」(案例21)﹔而相对的,信徒和上师之间的互动就仅止于此,「我不会问他们什麽,我只是去接受他们的传法灌顶」(案例28) 。

但是有三位受访者提到,语言其实不是主要的问题,很多东西是不需要言传的,「需要言传的大概都已经是生活裡面很琐碎的东西了」(案例22),案例22认为这些世俗的问题是应该自己去解决的,可是信徒却是用这堆世俗琐事来问传法者[10],反而有关修法的问题很少人会问,而且不知道如何问,因为真正在修持的是很少数的人。案例18表示,「因为真正修的人才会有问题,我师父他会知道我有问题我才会去,如果没有问题,我就不会去---,你去做才会产生问题」,但是案例18认为,真正有困扰师父会知道,而且「不一定要透过翻译,因为有时候作梦也会得到解答」﹔案例29表示,「法王会用各种方式来教弟子,---有时候,法王会给他们梦中教学」,她觉得这个依靠的就是上师跟弟子之间的心灵的互动要非常的好,那就是要靠缘分了。

除了语言沟通在传法上形成的障碍外,事实上,文化背景的不同、对文化了解认知的差异,也经常造成沟通上的障碍,以致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和争执。「所以台湾信徒的文化背景,跟不同文化背景的喇嘛刚接触的时候,他们会变成有很多的会错意,传错情的事情」(案例16)﹔「我觉得仁波切不太会,强制要求,像有人讲说台湾的这些弟子,通常都会误解仁波切的意思,---可是仁波切刚开始他们也是不会讲,---后来我觉得奇怪啦---怎麽他们讲法又跟仁波切现在讲法又不一样,然后我们就只好再去问仁波切,啊仁波切就说那是你们台湾的习俗」(案例11) ﹔诸如此类的情况相当多,案例21则认为这种文化上的差异,「所以会有很多的误解出现」,可是这个问题并非短期内可以改善,除了语言问题的改善外,这种文化上的差异更是需要时间慢慢去澄清。

另一个与互动相关的问题是上师无法长期留住台湾,这个问题涉及层面较广,此处暂不论列,但是由于很多上师来台的时间很短暂,往往形成传一个法、灌个顶就走掉的情况,信徒也跟着赶场般的到处接受灌顶,有些中心甚至「灌顶完,法本没有,就只有一个咒语而已」(案例27) ﹔案例30表示没法本根本无从修起,可是师父告诉她,「他说也不能怪仁波切啊,他一年才来一次,他给你法本修出问题的话,他救不了你啊」﹔这或许也能说明为何台湾灌顶传法如此频繁,却都只是结缘式的灌顶。当然这不是单方面的问题,有不少受访者认为,「有的仁波切是很有心啦,但是他们有挫败感啦。他们觉得啦,既然台湾人只想要灌顶,只想发财,不想解脱生死,不想好好修行」(案例30),那就来个结缘灌顶就好了﹔「他有心把这个法留在台湾,那来听课的人,…少之又少」(案例12) ,案例12表示,有些仁波切确实很有心要作好扎根的工作,但面对这种现象也是很无奈。

小结---回到中心

上述对于藏传佛教中心负责人或干事的个人修法经验分析,所反应出来的,其实并不只是传法者与受法者双方关系的呈现,也是前述藏传佛教在台湾发展所隐藏的现象与问题。而由于这些受访者都算是藏传佛教中心的主要推动者,或对发展决策具有相当影响力的人,也是藏传佛教在台湾发展的媒介和桥梁;因此,他们对于藏传佛教中心的发展与问题,也应当是最能深入了解与期待解决的;对于有关藏传佛教在台湾发展的情况与问题,对传法者与受法者两者的评价等,受访的中心负责人皆提出相当中肯的看法。其中从早期即接触到藏传佛教的受访者,认为台湾之所以会成立这么多中心,大多数是信徒为了护持自己的上师在台湾发展,以及为了上师和喇嘛签证的方便而设,几乎都是一时的发心,而没有想到中心长远持续发展的问题;当然也不乏有出发点是为名为利的人。但是在初发心容易,长远心难得的情怳下,如果没有一套较完善的规划,以及上师的用心指导,会长或负责人的发心护持与推动,则中心若非停滞不前,即形同空壳。而由于有上师稳定规划与指导的中心甚少,因此会长或台湾负责人的影响力就更显重要。

至于在有关传法的问题上,多数负责人认为现在依然是重视传法灌顶,初入门的信徒求法的心态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灌顶久了之后,必然会弹性疲乏。而接触较久的信徒,也会逐渐发觉不足之处,因此会作进一步的要求;一些较有心的上师也顾及长远的发展而调整传法的方式。因此,已经有些中心逐渐规划出整套的传法教学;但是对于大部分喇嘛的过渡心态,负责人也觉得很无奈,因为毕竟他们的根不在这里;当然也有喇嘛已经取得台湾的居留权,也实际上作了比较扎根性的发展;然而无论如何,中心依旧各护其主各行其事,即便在未来,合作的可能性仍然不高,而究其原因,除了理念上的不同外,经济与资源的分配仍是主要的影响因素。

在谈到有关藏传佛教所重视的传承﹑加持,以及外传的喇嘛具神通力的看法时,所有受访者都强调传承是藏传佛教的特色,绝对是必需的,而且是修行有效与否的保証。但台湾信徒真正了解其意义的甚少,乃因台湾信徒习惯四处参加传法灌顶,且不分教派都受,加上中心密集,很多上师都来,台湾人基本上对各教派都没有排斥心,而所受灌顶也几乎都属结缘灌顶,真正深入修持者很少,在这样的环境下,传承的实质意义自然也就很小了。至于加持的存在与否,虽然与信心有关,然而却是人人所希望获得的,因此只要有机会自然是不会放弃的,就如同随时充电一般。 而喇嘛拥有神通力的传闻也经常为藏传佛教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但除了少数几位受访者肯定其上师具有神通外,大部份均认为过度强调神通会产生误导和负作用,但也不否认信徒有这种好奇和憧景,以及对上师有此期待的心理。

事实上,藏传佛教由于其特殊的文化背景,形成与汉传佛教相当不一样的宗教特质与弘法方式,这些特质固然吸引信众的投入和参与,但也因为文化背景的差异,信徒本身对藏传佛教的认识不足,以及藏传佛教在离开西藏本土后所产生的变化和需要,使得一时之间兴起的蓬勃现象下浮现了不少问题。不过问题的出现正是新兴宗教团体能否持续发展的重要关键,藏传佛教若要在台湾深入发展,势必得面对这些问题,寻求解决之道。所幸近年来我们已看到了一些改变,而这些改变应当是传法者与受法者良性互动的具体成果吧﹗

[1]藏传佛教包括显密二部分,受访者实际上接触藏传佛教甚久,也受过传法灌顶,只是在观念上觉得显教基础不够,所以一直没有实际修法。

其次,在以下关于受访者的访问引文中,受访者提到显密的部份,虽然实质上是代表汉传佛教与藏传佛教之别,但为了维持访问的原稿,因此均不作任何更改。

[2]案例6是位老师,由于接触佛学社团,而跟著学生们去参加灌顶,后来本身深入其中。

[3]案例20在初期跟著日常法师,因为他那时候刚开始还没有僧团,所以一些信徒就跟著他到处跑。

[4]案例21认为在早期来的一些上师跟那些仁波切们,因为透过层层翻译的关系,有时候会觉得好像不是那麽的直接,所以就变的很多障碍,直到碰到目前的师父为止,因为他那时候可以用中文来讲解讲解佛法。

[5]案例30表示「开始真的是跑,到处跑,到处跑,也缴了不少供养金,也缴了不少学费,但是,运气好的话,你会碰到蛮投缘的师父」。

[6]案例16和案例25都是学藏学出身,受到其老师欧阳无畏教授严谨的态度所影响,因此不轻易投入密法的修持部分。

[7]案例1有时候会跟家裡稍微拿钱,但是有些钱是以前上班时储蓄的。

[8]案例12在回到台湾期间,会有中心找她作翻译,人家给她的车马费存够飞机票钱后,就再到印度去,十几年来就是这样往返两地的修行过程。

[9]案例29表示,她也认识很多仁波切,「认识我十几年了,他们对我的了解,不如法王那一刹那对我的了解深,那我觉得这就够了,他不是观察我三年,他是观察我好多辈子」。

[10]案例23表示她看到「很多个弟子、信徒在问法王:「法王啊,我想说我要从这个A公司转到B公司,好不好?」这麽简单的问题,他也要去唉法王你帮忙打打默,哦;我要生儿子生女儿,你看我生儿子好?生女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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