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一个年轻诗人的信》读后感
去年夏天,我的朋友trang告诉我她开始每天早上去大厂软件工程上班前用一小时创作。她说的创作很广泛,写博客、拍短片、给衣服和房间门涂鸦都算。
”你为什么开始做这件事情呀?“我在后来去纽约拜访trang的时候问她。
trang说:”我前阵子读了里尔克的《给一个年轻诗人的信》。里面他建议那个年轻人问问自己,他需要写作吗?如果他内心回答的是,那他就去围绕这个需求努力和生活。我问自己,你需要创作吗?我回答是的,我需要。”
于是当时我在离开纽约的地铁上听了《给一个年轻诗人的信》的有声书。四个月后我又在春节回家的飞机上重听了一遍。一边听,我一边产生一些对自己研究“创作”中的联想。
对困难的容忍和接受
和里尔克交换信的年轻人抱怨作为边境军官独处、写诗中找到个体声音和性爱都很难。里尔克回应的是有两个概念:“严肃的事情都很难“和”必需品不见得比渴望之物更容易”。
“严肃的事情都很难“指的严肃事情是你所重视的人生和世界事件。创作本来就像生孩子一样是印在基因里的需求,但同时后天需要个人努力才能实现。这里我觉得有意思的是他认为很多男人向往艺术创作是因为他们没有体验女人生养孩子的同等成就。
”必需品不见得比渴望之物更容易”是指如果你每天工作后都累到瘫倒,好好品尝水果或者吃有营养的食物可能会比用类似食物的化学元素刺激自己的尸体味蕾来的更难以想象、需要额外能量。我联想到的是在夏威夷过冬在阿拉斯加过夏天的鸟kolea能出生后就飞过太平洋。或者说,他们必须飞过太平洋,不飞就饿死冻死。他们能做这么难的事,我为什么不能把这个simple code改好了?
严肃vs轻松,必需vs渴望,容易vs困难是三组有意思的形容词。我尝试把他的文章里的组合演绎成所有组合:
我能联想到的情形是想到明天要回到实验室的紧张和抗拒。不知道怎么做到一天后要赶进度到老板满意的状态,就肚子发紧。这个身体反应来自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做的未知感、过程中假想出来的脑力和焦虑消耗、害怕失败的后果。总的来说是“难”。
但是理智上我知道这个挑战达成的话对我也好。如果我不在这个实验室就没有强大的项目结构和反馈资源让我能在不熟悉的实证科学领域学习了。这是我”必须“做的一件难事。里尔克提到的“对xxx的爱”是是感触上的,主观的。不管是理性还是感性,对事还是对人,都让你收益了。从个人角度出发,我选择去在不擅长但喜欢的领域培训不能立马就对市场和社会给予最大生产力,但是对我自己来说是很丰富的学习中的快感和训练。
我对科学方法是否是个“严肃”或值得我投入的学习也有过质疑。里尔克对质疑和irony的建议是“教育你的质疑。问他要证据。”把质疑和irony从毁灭者变成建设性工人。
“你好,我的质疑,你提问说科学方法是否值得学习。可以请你给出不值得的证据吗?”
irony:你用画画和聊天也能满足好奇心。
我:但是我还年轻,想要扩展好奇心工具。
irony:你不擅长有秩序地达标地执行逻辑和解决问题类任务。
我:但是我对和人互助以及表达世界发现的目标都需要我学习更好地交付和推导。
irony:你觉得象牙塔里的竞争和脱离没有农场和社区里人的品质那么值得学习。
我:但是他们能给我深入理解和描述的机会,想法距离现实应用也有缓冲带。
对内在世界和变化的信念
第二个在我脑中盘旋的里尔克说的是对内在世界的注重。所谓内在世界就是一个人能用感觉、情绪、思维这些最直接的方式可以知道的角落。内在世界和外界世界的关系是外在世界包含内在世界,内在世界浓缩外在世界。比如,你可以想象一个人的吃垃圾食品行为是他在基因、胚胎、社会学习、环境、习惯等因素合成的,所以外在世界形成行为。
如果注重内在世界,那有几个结果。第一个是对事情有”私人回应“。里尔克在这里是讨论写情诗。他描述恋爱是一个老生常谈的人生部分,有很多已有的语言套路和简易方案(比如结婚)提供给个体来理解和克服他们自己的体验。使用套路的益处是省时省力,缺点是很可能不完全适合你。
那么如何找到适合自己的语言和方式呢?
写作和创作是通过自我表达时把内在世界不可言说的部分尝试组装成别人能理解的样子。这过程中可能包括造新词,也可能是从传统中找到和转换部件。这是一件我享受的事情。我喜欢高中文学课的原因是可以随意在解释别人作品意图的过程中创造出自己的概念。同时这也给我一些“想太多,阻挡行动”的问题。恋爱中的别扭和对减肥的不情愿来自我想很多想要想清楚,这“叛逆”让我的沟通更隐晦和不能很快见效。
这也是一件很困难但重要的事情。他人经常告诉我,我的PPT难理解,有太多没有解释的试验方法或动机。最近在写群体智慧的文献综述和动机陈述,我已经搞了2周-2年但还是心里没准。已经拥有所有素材之需要狠心梳理是朋友给的分析。我开始给自己辩解:我就是不会梳理。他说不可能,我们上课都学了怎么写gapanalysis。这类问题的原因是找自己的词上花了太多时间导致不能多次完成MVP稿子来反馈编辑。
目前我有两种对内在和外在世界对接时卡壳的反应。
第一个是freakout(焦虑)。我在实验室freakout是不告诉别人犯了个错,加班来补回,重点不在。耗时不讨好。
第二个是不断通过聊天来寻求外界帮助。我总是在收集更多信息,比如求助抽象的怎么写文书,还一遍一遍勾勒我喜欢的名称但不去细细读理解他们都是什么意思、自己去学习和试探他们。有时我没有足够的成品可以得到有效帮助。
对于freakout我感觉最需要的是知道“还不太迟,还有可能改进。” 这里我想到里尔克没谈到但在行动中可以做的事。
第一个救药是不完美。完美主义可能目前干扰我:我有理由只是觉得不达标。这是从父母那里得来的可能性。需要那么完美的理由吗?不需要。有差不多理由比没有理由好。比如,就是想要知道鸟群是怎么传送信息的,群体结构是否有影响,这是实证动机,也成立。而且有哲学上对我来说的个人兴趣,就是把生命比喻成动态组织,对物质地基做简单解释再在上面叠加个体差异和多样性,产生世界观。
第二个解药是卡很久可能是因为答案不在选项里。这是从朋友arden那里得来的可能性。比如,我以为必须得脑子凭空产生一个新颖造福领域的论点,要么就不能下笔。但是其实有第三个选项,就是单纯描述合作者勾勒的大纲然后描述文献的贴合度和背景定义解释。这就是讲群体决策中几何的影响,比如少数服从多数是鸟群在执行的吗,还是他们群组的不断空中变化和他们个体的注意力限制导致他们有另外一种决策机制让这个群体这么聪明地刚出生就能飞过太平洋。
对所爱的重视
里尔克说的是不耐心和傲慢使人轻视所爱之物不用尽全力地谦虚对待爱。我能感觉到爱和重视的平衡是个巧妙的容易忽略的事。
上周我在实验室任务交付满意后轻松时刻做了一个回顾大学期间所热爱的事物的PPT。发给朋友们看,他们觉得很能共鸣我说的爱写笔记,爱观察,爱人和自然。他们称赞我的画画能力。他们问我科研部分跟这些热爱的连接是什么。
这确实是我这五年开始学习科学后的疑问。为什么从画画转移到科学?具体来说复杂科学?
我觉得一个是我目前处于学习状态。我不太能接受一下子就把认知世界的模式局限到早期培养的画画强项上。虽然我知道强项是产品在市场的生存方式,但我不需要搞钱呢所以不用急。学习状态对我来说就是里尔克说的intense and humble。如果世界甚至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是一个房间,而我现在在一个熟悉的角落,那学习骑车是我探索这个监狱/世界的一个帮助。那么实证方法和逻辑创作和交流清晰都是自行车。于是不是画画转移到科学,而是语言工具箱=画画+科学。就像学语言一样能带我到更多地方和更多“当地”人连接。
还有里尔克说傲慢吗,要是认定某事是强项就容易停止学习和停止天真。我对画画也处于学习状态所以希望在使用它和滋养它之间平衡。复杂科学有很多例子和有趣的视觉化方法, 能够作为资源滋养我的视觉表达欲和抽象描述欲。
比如对我影响最大的老师熊亮,他让我感觉小孩的感知力是珍贵能力,以及创作是对传统的学习和改造。他也借用过里尔克的诗歌,是关于品尝水果的。有时候我觉得我停止进步并且像忧虑和零食的奴隶。有时候我在画画和流动的走路中感觉我是这个主体,我疯狂我是神我意识到这是真的不需要外界确认。比如在公交上听newboy然后半夜走路或者在树叶里做人或者在各种地方写着写想法的连接镶项链一样。
但是如果我接受了要学习复杂科学这件事那就有附带的困难。不仅是已知的努力,还有未知的和时间上不可控的。生活需要等待才能熬出头。
“不擅长有秩序地达标地执行逻辑和解决问题类任务”。我身边有更擅长的人,比如leo他全心全意在享受数学上。他说愿意给我这种相反的人做事。所以我可以不完全成为他而是做到能交付给他就行了。比如andre他又有同样的愿景力量又有谦虚但自信去克服然后展示清楚的设计产品执行力。他让我看到是可以从画画转到技术的,而且会有前辈帮你,也有你必须自己sprint学习做出成品才能外界帮助的部分。只是需要对待生存一样的毅力和一步一步修改的耐心。
关于等待,我可以接受我人生不是最快最优秀那个吗?我一直假设的是不用费力就被顶尖学者认同在他们翅膀下创作出伟大理想和发现。但是现实是概率很小而且需要自己努力。大部分研究者长辈给我的长期反馈是不知道我会做什么但是这些探索应该会让我成为更好的xxx。可以更顺一点吗?可以不扭叭吗?可以像吃了蘑菇那样不再告诉别人秘密只是自己在笑吗?
有没有像arden说的那样,可能是非二元论?不用丢下画画和人群,不用全身心投入未知的硬核万有引力。
可能的,我不需要完美的选择, 我可以就这个小时去学习下个小时骑车,一天足够做很多很小步。
以上是我目前关于《给一个年轻诗人的信》的感想,主要谈及困难但爱的东西的重要性,比如内在世界的觉察和付之行动。写完后我感觉还有一些对执行上的困惑,比如如何有时停止找内在世界而是用社会套路来达到和现实世界交互。希望能过段时间讨论或回顾这些问题,看看有什么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