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也封城了

上海也“封城”了。

我们知道，为了粉饰太平，或者愚弄舆论，有关当局一贯喜欢把原来冰冷的事实的名称，用相似的美好的词语来替换。比如辞退叫下岗，失业叫待业，连坐制度叫政审，等级制度叫户口等。有人说，这是皇帝的新衣。可是，皇帝的新衣，并不仅仅表现出了皇帝的愚蠢，也能表现出皇帝的煊赫淫威。指鹿为马更好的描述了这一点。皇帝的新衣，最怕当众碰到初生的牛犊。所以现在皇帝从牛犊一出生，就开始培训他们对权力这个老虎的恐惧感和畸形的正义感。所以，现在，很少有人会当众指出皇帝的新衣，反而因为反对言论自由而举报自己老师的案子层出不穷。

上海这次的封城，从来没有官宣过，甚至官方出面保证过不会封城。可是目前从结果来看，与上面这种行为，本质上是一样的，但是在执行细节上克制很多，我认为还是有进步的。当然，也许是因为我是一个有生存狂倾向的人，对于危机有更强的悲观预判，所以应对也会更加积极有关。这种进步，就是上海没有和很多地方一样，不给人准备时间，上来就是一刀切。而只要给了预备时间，给老百姓自救的机会，最后结果一定会好一些。当然，我也相信一个简单的数学题，就是，当近三千万人一夜之间躺平，连购物扔垃圾看门诊这种日常家务都不能自己完成，全部需要人员上门服务，那么，我们乐观假设每10个人只需要一个人来服务，也要三百万人动起来。哪个国家哪个城市能够提供这种充足的物质和人力保障？！所以，不用说挣钱养家这种中远期问题，只要时间持续稍久，比如超过三天，那么不管反映不反映出来，各种危机一定会发生。

今天看到一条微博，也证实我的这种判断：@徐佳杰Pierre 03月31日 21:36 来自 变态的Android#上海买菜到底难不难#

为什么上海人要屯十几天的菜？因为大家的信任都被辜负了呀。就比如说今天，之前说了呀，浦东5天浦西5天。然后今天呢？又搞了管控区什么区，一个街道只要有个阳的，大家就继续接着居家。那还搞毛线，预期管理做的一塌糊涂，那上海市民现在对上面的话是一句都不会相信的了，都是放屁呀，今天一个样，明天一个样。信上面的，只屯5天菜，那到时候就饿肚皮了。幸好没听。以前疫情的时候，你新闻里说的也是花好道好的呀，什么有人发菜有人发米。所以前段时间大家是本着信任ZF的态度不买菜的。现在大家发现被骗傻了，原来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那只能疯狂屯了。怎么办啦？这种时候还吹什么牛皮搞什么内宣？

尽管上面这条微博疯狂吐槽，但是，我觉得还是能反应出上海的管理者没有太极端，给了市民一定的自救机会的。

我的情况，比他的还复杂。早在一年前，为了预防今天遇到的情况，我屯了大量的铁皮罐头和干粮。去年底开始，觉得疫情向好，物资不适合久放，就开始消耗，到3月，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3月17日，社区突然通知：明天开始小区要封控管理两天，以便完成社区两轮全员核酸检测。建议大家备上两天的物资。我收到消息立刻出门到最近的超市采购，很快就来了很多人抢购。我和超市员工说，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抢购。她告诉我，最近一周都这样，最忙的时候到凌晨两点，因为不停有社区宣布封闭。当时我决定采购一周左右的物资，尽管两天前刚完成本周的大采购。一方面这是我的采购习惯，另一方面，之前很多事例都提醒我，通知是两天，但到底是两周还是两个月，没有人能够保证。大采购是对于这种危机的防范。然后，社区就一直没有解封。好在期间外卖虽然困难，但是一直没有彻底断。我们采取能点外卖就点外卖补充的方式，一直等到了27号。家里已经只剩下耐储放而留到最后的几个土豆和一颗圆白菜。当天傍晚，更大的噩耗来了，浦东要整体封闭5天了。这是我最怕的一种情况。类似于被围城了，物资一直消耗，到最后弹尽粮绝的时候，敌人的总攻来了。于是我一遍遍观察窗外的停车情况。最近这些天，这些车辆没有一辆挪动过。我相信一旦解封，先动的就会是这些车。十点左右，有车发动了。我也立刻出门，去唯一没有采用物理封闭的门走去，探查情况。看见原来保持常闭的道闸变成了常升状态。车道之开了一侧，车辆络绎不绝闪着红光冲出闸门赶向目标。我因为没有预定目标，就走到了最近的超市。发现店门紧锁，灯光全无。我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先不要动车，到50米外稍远的超市探查一下再说。这时聚在超市阴影里的一小群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其中有一位，好像是超市职员。我走过去，听到他说，自己没有钥匙，但是马上就会有人来开门营业。政府通知他们必须加班开门。于是我就决定等在这里。果然不过三五分钟，新的店员赶过来开了门。大家一拥而进。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打烊后开门前的超市，蔬菜水果和肉类货架上全是空的。于是我拿了购物车去拿各种方便食品。这些装满车底，来到上述货架前，已经有员工在往架上上货了。可是根本展不开，大家就把货品分光了。肉都是要求店员不要分割，整块拿走。后来店员拒绝这么卖，要求大家匀一匀货，才好一些。我满佩服那个店员的急公好义。毕竟，这些货，可能也是最近一段时间的最后一次出售机会，一旦有生鲜剩货，可能最后就只能腐败损失了。毕竟，当局真的要是极左起来，及时你就住在自己家店的隔壁，可能你也没有办法去取自己店的东西来自用。可惜，最后也没有什么水果上架，我就只好推着满满一车的货品结帐去了。初步预计新鲜蔬菜可以支持一周，耐储放的可以再支持一周，之后就要靠各种方便食品和干货了。然后就是漫长的排队。排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自己。期间路过什么货品，都仔细考虑要不要拿，毕竟断货的压力山大，但搬回家的压力也很大。身前身后排队的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有老妈再三催儿子去拿一些生鲜，说家里两个小孩子，需要做饭，儿子一直很坚定地拒绝。有人说我，你是不是买多了，就五天。我说，我们小区刚开始通知是封闭两天，结果到今天封了快半个月了。而且之前就是一小片一小片地封，不管怎样，还有外卖快递。现在一个区封了，外卖和快递估计都要停了。有人说，政府会配送的。我把自己的小学数学理论给他说了一遍。身前身后的，好几个人，又打招呼后走出队伍去多拿了东西。不过也有高人，有的人突然放下购物车撤离了，据说是自己家人分头出动，那边已经得手，所以自己这边就提前解脱回家了。排了快两个小时的队，到我结帐的时候，墙上挂着照片，标明是店长，别人都喊她老板娘的收银员，说，你买太多了吧，就五天，买多了菜都烂了。我说，托您吉言，我是真希望我买多了菜不新鲜了烂了。要是五天解封，我给你送花篮。今天过去，我的花篮钱省下了，快递和外卖确实也停了，冷藏的菜也有开始烂的了，毕竟超市的蔬菜，为了好看，都过了水。反而直接从市场拉来，直接开包，超市没来得及做上架前过水处理的菜，带着泥和黄叶的，表现持久一些。一直疫情以来，我最怕的，就是极左化。就如一群动物被关在一起，没事就给一个电击。规则并没有那么清楚，似乎是谁动一下屁股，就全体挨电。最后，每个人的屎尿屁都要硬憋着，不然围着他的就一起撕咬他...。防疫到今日，人变成困兽越久，就越有些这样的味道了。一将无能，累死三军。领导一句话顶科学家一万句话，该放开而不放开，结果民众却被领导的一个决定，圈起来互相撕咬。

顺便说一句，我这种，也是PTSD患者的表现。和当局打交道越久，就越难以信任他们，觉得什么事都要靠自己，症状一发作，知道抢菜非常难看，也顾不得了。毕竟，亲身经历过无数次当局的态度：“你的死活，我不管。但是你要死的话，自己想办法死得够远。要是死在我眼前，让我看到了不开心，那我就让你不得好死，让所有你牵挂的人替你还这些债”。有人说老外天真、守规矩。他们确实有天真的理由和凭藉，在自己国家骂得政府要把他们当人看，在这里，当局也把他们当成人看。不过总有当局顾不到他们的时候，让他们看到生活的另一面。我们小区和我经常碰面的一个台湾人，我总说他，你好乖啊。昨天他和我聊到了最近一次管控遇到的问题。27号晚上他没有出去抢菜，说觉得那样感染风险太大了。结果，昨天收到了一包“全是长在地下的硬邦邦，没有绿叶蔬菜的菜包”。还说自己老婆每天都要半夜起来抢菜，抢了八天了，昨天终于抢到了，才告诉他，他才知道菜这么难抢。他说，老婆不说，他都不知道，自己家要断顿了。楼上的老外，独居，中文技能约等于零，平时基本不开火做饭，前天已经断顿，找自己的中国朋友给他送菜了。嗯，不想面对这些冰冷的事实的王子公主们，要用“投喂”这个可爱的词。

不谈特殊的三地，上海已经是这个国家最靠近现代文明的地方了。上海当局尚且如此，何况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