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凡人与小可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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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博朋克边缘行者》可能是我2022年心目中后劲最大的动漫了。它并不长，一共也就十集，但是现在是我看完的第三天，I Really Want To Stay At Your House仍萦绕在我的耳边，动画中那一幕幕还在我眼前流转。

赛博朋克最早作为一种科幻题材出现，而后演变成一系列亚文化、思潮、艺术运动。在Reddit的赛博朋克板块上，写着这样一句话“high tech ，low life”。其实这句话概括了《赛博朋克边缘行者》中每位角色的生活，发达的科技似乎让每个人都能轻易地增强自己的各项身体机能，但最终发现其实一切身体机能上的改变都变成了徒劳与虚无。

故事其实并不复杂，但是想比起绝大部分动画，边缘行者的故事并不直观的通过角色台词来表现角色特征，说好听点是需要融入故事本身去体验，说难听点就是有些谜语人。大卫作为本作的男主角，出场的时候似乎还是夜之城的中产阶级，但是在短短一天，大卫因为城内帮派斗争的波及荒诞的失去了母亲，被仇敌嘲讽，还被赶出了出租屋。直接跌落到谷底。 后来大卫装上了母亲偷窃的军用义体，因为义体，他邂逅了露西，和露西在月球的超梦约会，体验了佣兵的生活，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直到曼恩离去，他加速了自己的义体化改造速度，几乎失去了自己的理性，最终败给了亚当重锤。

第一遍看的时候，动画的作画，音乐等构成的电影效果让我沉醉，但是看完了十集以后，我心中似乎留下了一堆疑点：曼恩死后剧情为何发展的那么快？大卫和露西之间真的有过爱情吗？这个故事可以有更好的结局吗？带着这些疑问，我开始了二刷。

如果说一刷的时候我看到的是大卫.马丁内斯，生的伟大，死的光荣。那么二刷我看到的是一个凡人试图挑战神和脱离于夜之城的小可可乐的故事。

大卫在母亲去世后，精神世界一定是受到了很大的创伤，但他似乎很快就从中抽离出来，他往自己的身上装上军用义体，打败了仇敌，遇见了曼恩，不断地安装更强大的义体让自己变得更强，后来继承了曼恩的义体，最后甚至装上了义体金刚，在这近乎疯狂的肉体机能变强地狂奔之路上，我发现其实大卫的精神世界并没有成长。其实大卫在母亲去世的时候，精神世界就已经停滞成长了，（其实我们可以在最后一集中大卫对瑞贝卡说出妈妈的时候的神情中得知大卫在母亲去世后从来没有走出来）当曼恩离去的时候大卫的精神世界就完全死去了。剩下的只是完全由本能驱动的狂奔，狂奔到模糊了爱模糊了梦模糊了自己的身形。

为什么会出现赛博精神病？我觉得是因为在这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似乎一切的身体机能都能通过安装更强大的义体获得，但是精神世界呢？我们可以发现在那个世界，绝大多数人的精神世界并未得到重视，或者说这里的人们通过安装更强大的义体来逃避精神世界上的痛苦，庄子曾说：“盈缺而后进”，可是这里的人为了不看到自己的缺，疯狂地进，最后必然陷入癫狂。就像大卫一样，大卫自身看似更强大的义体承受能力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自他精神世界的死亡，精神世界死亡的大卫只能通过本能不断的往前跑维持生命的意义，可以这么说，曼恩离去的那一刻，大卫就已经是赛博疯子了。

其实这里面精神世界与物质世界的成长的问题，我们可以引入克苏鲁神话中的san值进行分析，身体机能变得容易增强与san值难以恢复的冲突或许就是赛博朋克精神病的病因。“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东西最终都是要还回去的。”就像露西带着大卫跑步的那一段，或许露西带大卫跑步并不是单纯的为了提高大卫的身体机能。在那样一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里，健身应该是毫无意义的，就像大卫最后提升自己跑步能力的方式就是通过安装了义体肺叶而不是通过真实的健身，这固然能够在极短时间内带来极强的身体机能的提升，但是在精神世界中大卫并没有得到来自真正健身的那种冷静与忍耐。当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只靠本能驱动的人，在尝到了义体改造的甜头后，就几乎不可能停下改造的脚步，在san值狂掉的路上狂奔。

如果我们从这个角度来看，在曼恩死后节奏变快，某些情节的不可理喻都似乎变得能够理解。自始至终，大卫的父亲一直没有出现，给予大卫父亲关怀的其实就是曼恩了。所以当曼恩死后，大卫在还没有从丧母之痛中走出来就经历了丧父之痛。在曼恩死后，大卫的精神就已经完全死去了。唯独肉体还在不断奔跑，仿佛一只被囚禁在转轮中的仓鼠一样不断奔跑，如果说曼恩活着的时候大卫还是一个自我精神封闭的人的话，曼恩死后的大卫就是一个精神世界死去的他人愿望的容器。为什么大卫希望露西重回团队和自己一起战斗？为什么大卫还在尽全力地维护着之前的曼恩团队？甚至还在和法拉第打交道？或许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大卫只想也只能活在曼恩死前的世界里，或许大卫在曼恩死后对于露西的爱已经不能叫做爱了，更多的是一种谎言，一种巨大地带有束缚感的谎言，为了维持曼恩团队的谎言，在最后大卫对露西说“你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的时候，这个谎言到达了极点。自己都不知前路为何的时候对自己最爱的人说出这么一句话，这真的是告白吗？还是大卫在对于作为容器的自我的宽慰？亦或是想在露西身上看到曼恩团队能够维持下去的希望？

虽然说如果露西真在月球殉情，那可能是这部剧艺术的巅峰，但是我不认为露西会这样做。因为我在露西身上看到了不属于那个赛博朋克时代的精神世界。露西其实一直都有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我们都知道露西一开始对大卫说的想去月球并不是真的想去月球，而是想去某种足够遥远的可以逃离这个赛博朋克世界的一片净土（从最后露西登月成功的结局我们也可以发现，此“登月”并非露西想要的“登月”），她会通过跑步这种古老的方式健身而不是直接通过安装义体，她会抽古老的香烟而不是沉迷超梦，在动漫对露西的描绘上，我们也可以发现她的义体比例远低于大卫。在爱上大卫之后，她会在自己的月亮周围找到星星，“相比需要逃命的往昔，夜之城过于安逸”、“没有月亮的时候，群星才会闪亮耀眼”、“相比于我的安危，我更在乎你”。或许有人会觉得大卫和露西的结局是一场麦琪的礼物，但我并不这么认为，其实这场爱情在一开始就注定了悲剧的结局。在隧道里，露西第一次救下大卫，露西的身影和霓虹灯一起印在了大卫的眼中。或许对于当时的露西而言这是一场冒险体验，但是对于当时的大卫来说，只是容器中即将增加了一个他人愿望吧，从一开始，两个人就在精神世界中往两个相反的方向狂奔了。由谎言开始，由谎言结束。

我觉得这个结局其实很好。疯狂与死亡，你更害怕哪一个？对我个人而言，我更害怕疯狂，死亡只是代表你在这个世上肉体的死亡，而疯狂会将你在这世上的一切焚烧殆尽，大卫在面对亚当重锤的时候已经用完了最后一管免疫抑制剂，变成赛博疯子是迟早的事情。即使退一万步讲，大卫打败了亚当重锤，也没有变成赛博疯子，这个故事将怎么继续下去呢？大卫其实实现了容器里所有的愿望，母亲的寄托，曼恩的希望，露西的月球。这或许也就是为什么他在亚当重锤处决他前说出已经无所谓的原因。大卫真的能在完成大家的愿望以后重塑自己的精神世界吗？我觉得不能，大卫在母亲死后就已经有了赴死的想法。或许大卫战胜了亚当重锤之后的故事才是真的bad ending吧。你呢？你更害怕疯狂还是死亡呢？

最后我想向夜之城借三杯酒，一杯敬大卫，以凡人之躯试图挑战神灵；一杯敬露西，在赛博朋克的世界中做好属于自己的小可可乐；一杯敬夜之城，一个人类缔造的癫狂的背景。

其实回到现实世界，我们不也已经非常赛博朋克了吗？想想过去的人会如何看待我们？相隔千里的人互传的信息毫秒之间就可以送达；每个人都能发表自己的感想；想要强壮的肌肉甚至不需要健身，不断注射必要的激素和摄入足量的蛋白质就可以一直长肌肉；无纸化学习已经开始普及；每个人目前可以支配的算力已经远远超过了过去的人等等。可我们的精神世界又是那么的弱小，在短视频等多巴胺零食的算法支配冲击下，我们甚至逐渐丧失长时间的集中注意力的能力;互联网让每个人都有了随时发言的能力,但是高质量的讨论在互联网上几乎无法进行，大家都是站好立场就开始对骂；即时通讯让通信变得廉价以后，语言逐渐贬值，废话变得越来越多。过去一个哈哈能够表达出来的喜悦，现在需要六个及以上的哈才能表达，未来可能会更多，过去的哈哈甚至有了一股嘲讽的意味。

在语言表达上很多人已经成为了某种程度的大卫，绝绝子等一类网红词或者说大词其实就像是大卫的义体，一旦用上你就可以简单的达到某种氛围，赶上某种潮流，但是精神内核或者说san值是需要耐心去培养的，是不可能速成的。当我们在网红词和大词的“义体”之路上狂奔之后，面对真正宏大美丽的事物时我们似乎失语了。除了使用拖得越来越长音的牛逼，卧槽，绝绝子，各种带着死的夸张的词和一系列不属于自己语言的词语，我们似乎再也说不出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之类的真正发自内心的语句了。我们已经成为语言表达上的赛博疯子了。

如何在这一个个夜之城中保持自我？或许只有把握好快与慢，把握住真正地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才有可能在这一个个夜之城中存活吧。

二刷赛博朋克边缘行者后，我又把赛博朋克2077下载回来了

跟着教程一路打到solo荒坂塔，打败了亚当重锤（狠狠的锤爆了，瑞贝卡我为你报仇了），最后听着I Really Want to Stay at Your House跳进井里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我喜欢的从来不是赛博朋克2077，我只是纯粹的喜欢赛博朋克边缘行者。

ps:扳机社画美少女真的有一手的，不得不说，露西刚出现似乎就预示了作为女主的身份，红色的眼影，飘逸的白毛，又狂又黏的性格是灵魂。

粤语版的I Really Want to Stay at Your House超好听，个人觉得有部分已经超越了原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