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美元化是一个“历史安排”

最近半个月时间，各种去美元化的消息令人目不暇接。去美元化这件事最早应该是从俄罗斯开启，当然它当时是“被迫”的，不得不去美元化（也可以说俄罗斯人打响了第一枪）。进入兔年以来，逐步开始让人眼花缭乱。我的记忆中，先是传言沙特等石油国家欲部分弃用美元，随后就是伊拉克宣布用人民币进行石油贸易，再就是这半个月来，各种的去美元化的消息纷至沓来，有巴西、东盟、印度等众多的南方国家，甚至法国道达尔石油公司都跟中国进行了首单液化天然气人民币交易（气源来自阿联酋）。一时间，去美元化蔚成风潮。

面对这样的一个局面，不能不感叹历史的发展，有时非常具有戏剧性，甚至超出某些文学想象。

在这一系列的变化之中，很多人不明就里，常常喜欢把去美元化与人民币国际化混为一谈。须知，这是两个虽然有联系，但又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去美元化已经成为时代潮流。至于人民币国际化是另一个问题，今后怎么走需要有一个漫长曲折的旅程，今天还难以下结论。

去美元化是一个水到渠成的历史过程。回顾美元走过的霸权历程，就会明白这个道理。美元在脱离布灵顿系统、与黄金脱钩后的时代，也恰巧正是美国以及世界范围内新自由主义经济蓬勃兴起、粉墨登场的时期。它们之间并非一种巧合，而是一种刻意的安排。美版经济全球化需要一种与其匹配的全球金融货币安排，美元当仁不让地成为这一时代“宠儿”。当年的美国在审核其他国家是否可以进入世贸组织的两个基础条件就是“使用美元”和“购买美债”。中国在与美国谈判加入世贸组织时，就曾答应“贸易支付使用美元结算，结存的美元用于购买美国国债”。这两个条款当年在中国国内并未得到舆论“宣传”，原因在于它们涉嫌“卖国条款”。随着美版全球化即新自由主义经济的“退潮”，美元回归它的本来位置，也就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了。所以，无须对其进行过分的政治化解读。去美元化不是说美元从此成为一张“废纸”，而是它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今后成为一个与其实际经济地位相匹配的全球主要货币之一。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新自由主义经济（美版全球化）的结束，本身也是美国自己的内在“需求”，它近些年来的一系列经济政策调整，都是奔着这个目标去的。

国际主导货币的地位，根本在于它在国际商品流通中所处的位置。美元主导地位的产生也是当年美国处于国际商品流通主导地位时出现的。现在这个主导地位已经不归美国了，美元高高在上的货币地位现在实际上已经长期处于“惯性运转”之中，随时都有可能“落地”。所以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一种必然的“历史安排”。至于选择在怎样的时间段开始这个过程，确实是具有偶然性的。我曾在去年六月的文章里谈及这件事。美国人滥用货币霸权的一个结果就是，加速了去美元化潮流的出现。

当一种处于世界主导地位的国家货币，它的贸易赤字每年高达八千亿美元，它怎么能够维持它的原有地位呢？现在就靠石油（大宗商品）-美元-美债这样一个闭环勉力维系。一旦这个闭环被击破，它的原有地位肯定不复存在。上述这个闭环现正处于“瓦解”的过程中。

全球货币系统天下大乱的时代正在向我们走来，未来的一切是好是坏很多都是未知的。但人类历史的前行（包括货币历史）从来不会因为未来的不确定性，而止步不前、拒绝出现。

从美元及美国人自身来说，去美元化的过程肯定不会是一个令它们愉悦的过程。可以预见的是，随着美元在全球货币市场份额的减少，美元的币值将会是一个长期走弱的趋势，美国的金融市场也会遭遇一个漫长的去泡沫化时间段。随之而来的美国国内政局的动荡和变化，都需要美国人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本国事务上。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美元霸权的时代进入了最后的阶段。我们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平心静气地接受它。唯愿这个时代的变迁是一个和平的过程，不希望发生剧烈的冲突，更不愿意看到战争！

（吴菊生2023年4月6日于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