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23歲女孩的信 05｜ 【她與海豚共舞的生產故事】

這次聽的錄音檔是一位三十幾歲經歷懷孕，後來選擇非主流的方式生產的一位母親。三十幾歲懷孕之前，其實也從來沒有想過或認真計畫過人生的這一步，她回憶到，那有點像是一念之間，就突然變得很想當媽媽。彷彿到了一個人生的階段需要做一些自我的突破，當時的她和她的先生決定要到南美洲旅行一年，在旅行途中，她忽然興起這股想要透過「成為一位母親」來完成一些自我的突破。即便當時先生其實也才二十出頭歲，很年輕，後來也同意了，兩人便順利懷孕了。但那時對懷孕的過程其實仍舊完全沒有概念，大概朦朧依稀地知道母親懷她自己的過程很辛苦，剖腹產、然後全身麻醉、脊椎受傷，導致後來常常腰痠，讓她對生產充滿負面、容易受傷的印象，但她當時也沒有想太多。發現懷孕後便結束南美洲的旅行，回到了歐洲，那時發現英國的一些產檢經驗是非常支持產婦、對產婦很友善的，不只家庭醫生會給很多的建議、花很多時間解釋，也會給很多人性化的照顧、很多的助產師，也願意去傾聽產婦的聲音。但因為懷孕對當時來講是人生的一大變數、未知數，便選擇回到先生的家鄉西班牙去待產，也因為先生的媽媽是護理師，本來以為會有較人性化的照顧，但後來發現其實也非常的醫療化。輾轉回到台灣，她想說至少家人都在台灣，應該比較安心，卻沒想到在台灣的產婦照顧更是醫療化，她回憶當時的「出走」原因，孕婦幾乎都沒有可以發聲的機會、不能問問題，只能依照大家的模式去進行，後來自己開始去找了許多相關的資訊，發現其實在主流的醫院生產之外，還有很多不同的生產方式，而她當時便挑了一個最前衛的、在台灣最少人聽說過的──在夏威夷的「海豚溫柔生產」。過程雖然也是一波三折，但仍舊順利在最後一刻抵達了夏威夷。當地人也相當的友善和熱情，雖然第一次見面，卻像回到了自己的家鄉一樣，整個環境讓她覺得充滿了對新生兒的期待與喜悅。她也發現，那種氛圍跟在台灣的氛圍非常不一樣，在台灣好像懷孕生產的什麼事情都是危險的、什麼都要孕婦非常小心。然而，到了那邊，她反而感到非常心安，因為大家給孕婦的支持都是很柔性的、很溫暖的，大多都是正向的愛，而不是台灣醫療環境的那種危險感。海豚溫柔生產，為廣義溫柔生產的其中一種，其實就是，在海豚環繞的海中生產。她聽說夏威夷人在1930年代時都是在海邊生產，算是當地的傳統之一。也因為生產前寶寶就是被孕育在母親的羊水之中，因此近年來漸漸被推行的溫柔生產也有部分提倡讓寶寶在水中被產出，即便這件事在已經習慣在潔白冰冷的醫院產房中生產的現今，聽起來非常瘋狂，但在當時1930年代的夏威夷，當地人其實就都是這樣子生產的，他們認為大海的滋養、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的感覺，可以滋養媽媽順產。

產前一個月左右，開始每天跟海豚游泳，她發現對於生產的很多恐懼都消失了，又加上看了很多的書、做了很多的準備，才發現生產其實也不用那麼醫療化。她記得她的生產過程非常順利，沒有大家想像的五馬分屍的痛，也不需要借助其他藥物的幫助，如催產針、無痛分娩、麻醉等等，她可以自由的移動、換不同的位置與姿勢。等到寶寶真的生出來之後，也發現完全是意料之外，她事後想，可能自己早已經被洗腦成生產就是很恐怖、很血淋淋的畫面，但當時反而完全沒有，生出來的寶寶看起來很健康，皮膚粉粉紅紅的，她還記得抱著寶寶的時候，她還是一臉不可思議，覺得生產怎麼可能是這樣？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告訴果她生產可以是喜悅的、可以是一個好的經驗？

生產完，除了開始投入溫柔生產的推廣外，最大的轉化，便是發現自己可以不需要倚靠任何人、不需要依賴任何藥物，去體驗自己身體內那強大的力量。就好像接受了這全世界最困難的挑戰，過了那一關卡，其他的挑戰好像都是小巫見大巫。生產，的確給了她很大的自信，讓她後來進一步有個瘋狂的想法，她決定要帶著小孩環遊世界，她想要證明，並不是有了家庭、有了小孩之後，便不能再擁有自己的夢想、自己的生活，並不一定要犧牲自己的人生，才能奉獻給小孩。後來，她每隔幾個月就會去不同的國家，做不同的事情，帶著小孩環遊世界。生產，成為母親，對她而言，彷彿一場賦能之旅，帶她到更遠更廣的所在。到現在，她仍然覺得成為母親是件很美好的事，從第一眼看到寶寶，就像是見證了神奇的時刻，她不知道她如何去創造了寶寶每一個細緻的五官、小手、小腳，寶寶就這麼被製造出來，沒有刻意去做任何設計，任何調整。至於與孩子的互動，她說可能因為從小自己的母親帶大她的方式比較負面，印象中也沒有享受過母愛，因此更加注重對待孩子的方式要是用愛的方式，要柔軟、珍惜，她覺得反倒是她的孩子教會她很多愛的特質。

錄音檔到此時戛然而止，她沒有多講兒時沒有得到太多母愛的部分，錄音檔結束在最後提到想要給孩子無條件的愛，聲音停在那裏，有些啜泣的聲音，但也許哪一天，曾幾何時，這段話可以繼續說下去，關於生產，關於成為母親，那太複雜、太複雜的情緒，說給她的孩子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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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音者：林秀蘋

參與者：40歲｜兩個女兒的母親，推廣 海豚之道、溫柔生產顧問

文字撰寫：范容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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