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诗作集

流落

你无措地旁观长梦的触角游走

穿过电车交叉的轨道，街道向远方沉下

异国的情调是梦的底色，你并非那些

纵酒的、热吻的、高歌的行人

你是异乡人，汲汲营营，无头向未来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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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必然的轻盈使你拴不住记忆——

故乡的碧海、滩涂，你曾长久的困兽之斗

身体只容纳情绪，你并未感到此刻的真实

你更像活着的游魂，于诸多灾难中幸存

流落未知的海洋，无有去处，不知归处

.

梦得汹涌时，如何向浪潮借浮木

满天神佛失联，梦里你竟也无端痛哭

你要听见躯壳的啜泣，才不至因迷失溺水

安全的国度此刻承受你的泪，即便你是异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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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2.25

裸露

憎恨地活着的前生里，雕饰过丑恶

以譬喻：无处逃生的井、下垂的花茎

因剧烈悲伤而泉涌的文思，在

新的国度，真正静谧的春天，难堪地

无用武之地

.

花与叶次第地茂盛、缤纷，簇拥着街道

樱花、玉兰，新生的喜鹊与大雁，娇娇地

偎在阳光下的家猫——万物熠熠

如此时日，剥去恨与自怜，仍笨拙地学习

由衷地期盼一个春天

.

在宽广的天光下，更多空白的时刻，

分辨并定义涌动的混沌情绪

去重新审视爱的地位，重新认识爱意

一个普通的春天，竟是我此生未有过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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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4.23

成瘾

寸丝不挂地躺进森林，实践心理治疗新法则

一个笼统的自然摆在眼前，泼头般起效

为松针镀金成仙，为不自赧求偶的蝉

烈日下身体发肤发烫发红，静谧的受难中

我记不得为人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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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该保持忙碌，但当体面地远离放纵

拥抱、贴面吻、玩笑，点到即可

一刹停止，上一秒脑垂体分泌的依恋素

空空地落下，空空地放大——

身在其间过久，有损欢愉显身

.

无知地为人，自成瘾中学会认知喜爱

我在宇宙流动的暗涌中编织逻辑：

亲密匮乏的年纪选择孤身，因而哭泣

为难以长久但过分美丽的相伴、相对无言

产生严重的戒断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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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过也只是脆弱的人类

脆弱便轻易上瘾，轻易袒露真心

脆弱但难以摧毁。我爱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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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8.4

自意大利回荷兰，漆黑的夜

归去

言语逐流之时，你重新审视过往

混沌乃你的出身，廿四年后

你抽身，仍恍若被抛在人海

难以拼凑周遭的逻辑，难以解释

为何浮絮从来温柔但蓦然狰狞

一个简单的秋天，为何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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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幼时便习得只困住自身的界限

自探知到监牢的边线始，再难以快乐

你渴望自由便成异类，便不解：

困在池中的人们，如何被边线切割、重伤

仍自洽地活着，拒绝承认牢笼的存在，

或者轻易接受掌权者的逻辑，拒绝思考，

仍从众地赞叹山是好山，月是好月

拒绝看见鲜血，向尸山顶攀去；

仍大言不惭、大声甚至凶猛地宣扬谬误

.

你把一部分脆弱的自我切断，藏在盒子里

换我去体验一切锋利的时刻，为你留下一些

展露爱与信任的间隙。但不完整的我

如何去爱让我恐惧、鄙视、不解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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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生来就再不可能切割的土地

无言地威慑，让我惧怕你的无处遁身

你我总是难以忽略云中的探头

我思念，远方的白日里与你形影不离

2023.10.13

于归荷兰的飞机上

在世界塌下的瞬间

初生至今，终于进入狂喜，一种长久的

浮出理智的欲望，在大脑皮层一啄一啄

自我逐渐变得很大，让现实披上幕布

铺张地挂在精装修的未失控外世界

我循环播放，与陌生人匆匆相逢便匆匆

肌肤相亲，幕布上我的心事，难束缚的本能

.

我的身体是仍在移植的树木，在异国

迷蒙的天空，崎岖地飘浮。为探知

世上万物之宿命，倒着进入青春期

此生未有，自短暂的亲密中生出

难以自控的期待、亲近的错觉

我看着我生出枝条，柔软地感知土壤

更多的探知，人类难解的善忘与无情

那些微妙的权力之争，反动物直觉的、

轻易获得便失权的反爱情神话

柔软便成为多余的、不可接受的软弱

霎那间迸发的联结，火花与微尘，注定

落进大风，落进飞砂。对落进地球便再

不知所措的树，厮守是太过困难的追求

.

选举中获胜的保守党，要国家伟大复兴

一棵并不珍稀的树也孤独地漫游，孤独地

倾听，星球上太多纷乱的枝条，乐得缠绕

在沼泽周围、占领更多的飞地。一棵

无处落脚的树，不解地在飘浮中流浪

直至世界坍塌

.

2023.11.23

荷兰选举放榜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