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埔文集-192】我參加中國遠征軍滇西抗日片斷-滇西反攻- （黃埔十四期一總隊 工科 李明卿）

民國廿九年（1940），陸軍第二軍在宜昌會戰後，開到四川瀘州整補，工砲輜等都擴編成團，成了加強軍，換成美式裝備，第二軍工兵團也裝備了美式武器和工兵器材。

民國卅二年（1943）春天，第二軍奉命開往雲南，加入遠征軍第十一集團軍序列，軍司令部及直屬各團營駐祥雲一帶，我工兵團駐祥雲七百莊。清明節剛過，軍參謀長張鏡澄，工兵團長王乃楷來到築城連連部，當時我任連長，召集全連幹部開了一個會，下達了口頭命令：

「遠征軍為了消滅怒江西岸的敵人，打通滇緬公路的目的，在印度的五萬駐印軍已準備就緒，我遠征軍已沿怒江東岸自騰衝至滾弄一線，配備了十六萬軍隊。我第二軍奉命為第十一集團軍的左翼部隊，守備三江口到滾弄一線，七六師已開往姚關三江口一帶，第九師已開往鎮康一帶，第三師開往緬寧（臨滄）；你連即行開往耿馬縣四方井，警戒軍之左翼，部隊到達鎮康時向第九師參謀處報到，並受其指揮。」

團長王乃揩也指示說：「四方井為少數民族聚居區，要約束部隊遵守少數民族的生活習慣，要與當地頭人土司取得聯繫，爭取支援，選點構築工事，向薩爾溫江方向嚴密警戒，偵察敵情，隨時將情況報告軍部」。並配給了無線電，軍需和軍醫。

經過三天準備，我連全體官兵二百餘人運輸騾馬廿匹，徒步行軍十數日過瀾滄江，經順寧（鳳慶），到達鎮康（德黨）第九師司令部駐地。當即到第九師司令部報到，並向參謀長尹作幹少將請示機宜。尹參謀長很熱情，交待說：”你連到此，我們已得軍部通知，任務為警戒本師左翼並迷惑敵人，當前敵人係日本第五十六師團及十八師團和第二師團的各一部。現根據偵察得知，平憂一帶係日本一四八聯隊盤踞，滾弄附近係日本五六搜索聯隊為主，果敢土司和蔣三元投日之偽軍佔據，經常渡江侵擾，燒殺姦淫，無惡不作。本師守備地區廣闊，現已要求各團經常組織小部隊進行巡邏，以搜索代替警戒，約定遵守「向砲聲前進」。這一規定就是說哪裡有砲聲，哪裡就有敵人，大家聞聲而殲之，貴連駐定後要經常與師參謀處連絡“。

我連在鎮康補給糧秣後即向四方井前進，途途經上下木廠時覺有寒意，下到半山感覺像秋天一樣，下到山腳南汀河邊時，人人汗流浹背感到氣悶。”真是一山既有四時的氣候。“嚮導介紹說，這裡山上山下各不往來，互有戒心，他指了指南汀河對面山腳下即是四方井。他不願下到壩內，理由是「要到孟定壩，先把老婆嫁」，瘴氣太重，不敢在壩內過夜，再三說明，竟自一人走了。

部隊過南汀河至四方井一看，並無住戶，只有一個大緬寺，是個木結構，空無一人。緬寺門前有一條通往孟定的汽車毛路，天色已晚，除派出警戒外，全連住在寺內。第二天與班排長一齊偵察了附近地形，經研究決定：一，二兩排在寺前後，按選定的要點構築工事，形成火網，重點封鎖大路與南汀河；第三排派出一個班由副排長覃雨霖率領前進遮哈，設置據點，向孟定方向警戒；其餘清理環境架設臨時床鋪，並派出偵察兵向孟定以西偵察敵情。我與副連長帶上軍需官到孟定土司衙門，聯繫給養及了解情況。這孟定離開四方井西約五十里，是被燒過的彎曲小街，到處是牛糞，衛生條件很差。我們找到了孟定土司罕萬賢，因為言語不通，經罕介紹認識了李新爺（湖北人），此人負責孟定抗日游擊隊，是副大隊長，隊長罕萬賢。此武裝被集團軍編為耿馬抗日游擊隊。據李介紹，滾弄日軍從去年（1942）以來，不時派遣討伐隊進出金廠壩，南腊，糯娥一帶流竄。今年（1943）二月二日，日寇三百餘人侵入孟定，放火燒了土司衙門及波乃，波廣，芒掌三大緬寺，還燒了沙壩，大坎等六個寨子，並強姦婦女，總之這裡的民眾隊侵略日軍十分憤恨，民心向我。我們商定了聯防，互相支援。從這以後，我連經常組織小分隊出入南腊，糯娥一帶，這孟定壩東西百餘里，兩側高山都是海拔2900米，壩內海拔僅450～500米，南汀河貫穿壩中，到處丘陵起伏，熱帶植物叢生，極易設伏，我連從四月到五月與敵人相遇十餘次，曾給敵人以重創。

五月裡又一天，我三排韓排長率領三十餘人的分隊，在南腊附近偵得有一股敵人由金廠壩來，決定在南腊以北隘路設伏。偽軍在前，日軍在後，當日軍進入隘路，我小分隊突然開火，打得敵人措手不及，丟下十餘具屍體，查其番號，係日本今岡討伐隊和緬奸。

孟定壩從四月到五月，天氣時雨時晴，特別是進入六月，更是陰雨連綿。有時雨停雲開，仍是霧氣蒸騰，轉眼陰雲低垂，細雨如絲，一旦日出太陽如火炙，到了夜裡蚊蟲成堆，有些士兵被惡性瘧疾，回歸熱甚至傷害所侵擾。六月廿三日前方偵察回報，日寇千餘人六月廿四日掃蕩南腊，金廠壩等處，同時得到九師電示，日軍56師團搜索聯隊，柳川和今岡兩個討伐大隊分兩路向我防區掃蕩，妄圖入侵孟定。當即召集連幹部研究情況，安排如下：

（1）速將敵情電告軍部和師部。

（2）通知前哨班嚴密監視敵人，各排進入陣地，緬寺前入山口處設地雷，預備隊準備好噴火器，司務長軍醫率領病號，連輜重渡過南汀河，在小石城待命。

這時細雨濛濛，只聽到孟定方向槍砲聲不斷，我判斷日寇已進入孟定，抗日游擊隊正在抗擊，天午時，二百多敵人接近我陣地。

日軍先用炮擊緬寺及寺兩側山頭，後分二股攻擊我一，二排據點，又百多人衝至寺前山口，被我火力阻於陣地前。當我命令將地雷點火時，特別是擲石地雷起了效用，敵人傷亡慘重，幾十具屍體在陣地前，但被敵人搶回。午後三時許，日寇又百餘人向南汀河我右側陣地移動，企圖迂迴四方井後消滅我連。我即時將預備隊集中噴火器由便路增加二排右翼，正當敵人蝟集河邊，被我噴火器突然襲擊，敵群陷入火海，跳入南汀河者被河水順流沖走，日軍終未得逞，我連亦傷亡慘重。

我正向軍師報告戰況，請示機宜，我卅三師九十八團從猛撒趕到。我向梅團長彙報了戰況，他派人接收了陣地，並決心翌日將孟定之敵包圍殲滅。

狡猾的日軍當夜在孟定放火西竄，被我第九師27團迎頭痛擊，日寇倉皇南竄南腊，沿途又被我軍襲擊。六月廿九日逃竄班洪，正埋鍋造飯，被我98團包圍，突然槍砲交加，敵人損失慘重，殘敵倉皇逃回滾弄。

是役，我連前進班副排長兼七班長覃雨霖全班，除副班長外其餘全部犧牲，至今埋骨四方井，全連官兵剩下不滿百人，我連得軍電通知開回鎮康休整待命。我個人也因惡性瘧疾轉成回歸熱和傷寒，被送入第九師野戰醫院治病。

後來根據日本防衛廳的緬甸作戰部分總結說“9師，33師的行動，引起我56師團，渡邊正夫中將和軍板田中將的注意，軍方資料說「師團長老早就注視著遠征軍第一路軍第二軍之行動，第9師自6月份起逐漸接近我防禦管區，並開始積極活動。又接到情報，新編33師也正向孟定方向前進。師團長判斷該敵為反攻作戰，企圖奪回滾弄。並派遣今岡討伐隊消滅孟定之敵。」

因此證明這一次戰鬥，是我遠征軍渡江前的一次不大不小的殲滅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