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看着你为你祝福，我曾经和你有一样的脸庞” ​​​——记我心中的李志

我曾经在去年这个时候动笔写过一些关于李志的文字。但是当时心思太乱，笔下的行文几乎有不通顺之嫌，所以并没有分享给其他人看过。时至今日，我终于可以确定自己完完全全地冷静下来了（是的，这几乎需要一整年的时间），可以坐下来好好重写这篇小记了。

我是在高中阶段了解到李志的。当时班里有一个同学对他十分痴迷，在一次机缘巧合中，他目睹了我MP3中的歌单，并对我的音乐口味表示出了极大的鄙夷——直到今天我还是觉得他的这种态度对我造成了很深的伤害。带着某种夹杂着愤怒和惭愧的复杂情绪，我去搜索了这个名字极其大众化的男人。我还记得当时我听的第一首叫做《梵高先生》。

好吧，老实说当初我听完这首歌的初感受和所有人一样——谁的父亲死了？怎么我听完还是不知道？

不过事到如今，这首歌大概可以入选我的“大脑回响曲”前五榜单——不是它有多美好或者多痛苦，我也没怎么思考过它的内涵——单纯是因为我听了太多遍。

之后我又陆陆续续地接触到了很多李志的音乐，也逐渐对它们有了更个人和更深入的感受。那个时候我个人很喜欢《天空之城》和《热河》，它们对我而言是一种“另类城市音乐”，带着我熟知又遥远的悲伤。

在他“被消失”之后，我的无力感促使着我花了很长时间慢慢地溯流而上，寻找他过去生活的碎片。他被禁过的歌，他写过的带着自暴自弃的泡妞传记，他在台湾和马老师录过的播客。

我也许没办法完全认同他在音乐里中表达过的所有观点，但《女神》中那句“东边有座房子／秋天传来笑声／孩子的无耻也让她恶心”或许是我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受震动的歌词。

他曾经在音乐和文字里插满了刀剑，但他们夺走了刀剑。他蜷缩了起来，希望可以安稳地活在“合法合规”的世界里，为一些尚可触碰的领域做一些贡献，然后，blocked。这是一件可笑又可悲的事：他不仅失去了骂别人傻逼的机会，他甚至连被人骂傻逼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我始终认为，阻止一个人的意见表达只会让这个人的观点更具说服力。但我在心里也明白，这其实都是自我慰藉。在历史终究由当权者书写的现实之下，多年之后又有多少人记得这种block的不合理性？我害怕人们忘记他，但我更害怕别人曲解他，因为被封杀已经让他的形象够变味了——他真的是行为不端的劣迹音乐人吗？他真的是愤世嫉俗的人权斗士吗？

我觉得都不是。

但是，李志也不是个完人。其实这是句废话，因为没有完人存在。

我想表达的只是李志并没有他如今的大多数歌迷（是吗，是歌迷吗？）想象中那么伟大和值得效仿，也不像政府公文中写得那样“行为不端”。在我心中，他是个在《女神》中无比鄙视个人崇拜的愤青，却也是个会对粉丝的呼声洋洋得意的家伙；他是个私生活极其混乱的音乐人，但也是个对朋友真诚得犯傻的胖子；他从前喜欢肆无忌惮地发声，对着一切领域看不顺眼的东西大吼，他后来也累了，也妥协了。

李志只是个人，真诚又复杂的一个人。

而我们大可对着那些只会恶心人的玩意儿大喊一声“screw you”，然后祝李志生活幸福。

毕竟，他是个写下过这样的文字的人：

“当我看到那些傻逼得意洋洋的举着牌子出高价买死人的画的时候，我内心就是一阵子恶心。作为傻逼他们什么都不懂，他们不知道什么是自由不知道什么是爱。他们不知道爱因斯坦有多厉害，他们只是听有很多人说爱因斯坦厉害。那么，爱因斯坦为什么要尊重他。那么，我为什么要尊重他们。他们如此的无知，如此的势利。他们分不清台上的真诚和装逼。他们没有耳朵只有眼睛。这是多么恶心和可笑。”

希望我们都能分得清真诚和装逼。

希望我们都能正确地记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