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子瑞奇 Ricky the Duck》第六章：追獵

瑞奇在劇烈的晃動中驚醒，令他疑惑的是，他竟然還活著。

「我們的小鳥兒起床囉！」一隻野狼高聲宣告，其他野狼哄堂大笑。

瑞奇被綁在野狼的背上，和他們一同在廣闊的原野上奔馳著。他差點被野狼的體臭熏死。「現在是什麼狀況？」瑞奇問道。

「哈哈，對阿。老兄，現在是什麼狀況？」叫他小鳥兒的那隻野狼撞了一下背著瑞奇的臭狼。

「我來跟你講好了。」另一隻跑在隊伍後面的狼說：「背著你的這位、這位親愛的仁兄，他發現你的營火，就叫我們圍攻。阿結果哩？」

「發現你不好吃！」旁邊的狼插話。

「不夠塞牙縫啦！哈哈！太小了，肉不夠多！」

「很丟臉餒！」其他野狼跟著附和。「一個晚上什麼都沒抓到，就抓到這個瘦不啦嘰！」大家紛紛加入嘲笑行列。

「夠了喔！」臭狼大聲斥責，好像真的生氣了。「我要帶回去給我老婆吃的啦！」

「阿這樣不是看起來更可憐？」野狼們笑得更大聲了。

瑞奇沒心情聽牠們吵吵鬧鬧，他現在動彈不得，只能枯等著被吃掉的那一刻。他在狼背上扭動著，想盡辦法要看清楚牠們奔跑的方向。

「好了啦！不要吵了！看到沒？在前面。」

「吼吼！很多餒！大夥兒們，上工囉！」野狼們群起加速，瑞奇覺得自己快把前幾天的食物都吐出來了。

不遠處的霧中，大群綿羊正悠哉地吃著早餐。

瑞奇猛啄野狼的背，但牠絲毫不被影響，反而更加起勁，衝到對伍的前頭。他不敢直視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在他們已經逼近羊群，近到能看見他們眼中的驚恐與無助時，瑞奇悲傷地閉上眼睛。

尖叫聲此起彼落，綿羊們混亂四竄，大地都在震動。在這些聲音中還夾雜著一些理智的號召聲，試圖讓現場重獲秩序；但隨即都被淒厲哀號聲取代。瑞奇的耳朵緊貼狼背，清晰感受到牠興奮的喘息聲與大快朵頤時猛烈的咀嚼。

他絕望地想到烏利，想到他當時是怎樣拋下烏利。逼著烏利拋下他。

臭狼暫時停止獵捕，打了個滿足的飽嗝，對天高聲咆嘯。

但此時，一陣氣勢萬鈞的低吼從霧裡傳來，徹底撲滅了狼群們囂張的氣燄。

瑞奇睜開眼。在這片殘破不堪之外，一股更強大的勢力向他們靠近。

狼群停止動作，一聲不吭地四處張望，對這奇怪的插曲感到困惑。但很快地，隨著不速之客的顯現，這股疑惑轉為恐懼。

「欸，大夥兒們，有牛啊！」

以一隻壯碩的母牛為首，牛群排山倒海而來，勢不可擋。

野狼們慌亂集結，在草原上排成一堵厚牆。

「要不要先溜啊？」前排的一隻野狼問道。

「溜什麼溜啊？來不及了啦！」

「阿你等到他們衝過來我們更來不及！」

「通通安靜！他們要來了！」

「不管了啦，先開溜再說！」

「欸！你很沒意思欸！」前排發生內鬨，有些野狼開始向後排擠去。

瑞奇給自己喬了個最佳視野，為接下來可預見的衝擊做準備。

沒有給野狼們更多時間整理牠們的思緒，牛群揚著塵土飛奔而至，混戰一觸即發。這次瑞奇眼睛睜得大大的。

前排的一些野狼大聲嘶吼，一躍而起，飛過那對致命的牛角。但其他打算逃跑的野狼可沒那麼幸運，憤怒的牛群衝破了狼群隊形的缺口，場面頓時陷入狂亂。牛隻如海嘯瞬間覆蓋了整個戰場，使野狼毫無進退空間。

臭狼和那隻愛取笑牠的夥伴正面迎戰三隻公牛，牠流暢地繞過衝撞，狠狠咬向牛的身側，另外兩隻牛則毫不留情把牠的同夥撞得遠遠的。但緊接著，其他野牛從四面八方加入戰局，臭狼節節敗退。瑞奇緊抓繩子，穩住自己的身體。

茫茫牛海中，早已不見其他野狼奮戰的身影。

領導牛群的母牛從臭狼右方的視線死角冒出。往野狼腹部向上一頂——

瑞奇眼前一片飛旋，接著短暫失重。

哀悼大會在正午舉行，草原上其他動物聽聞噩耗便聚集到現場，羊群為他們逝去的親族唱哀歌、跳祈福舞蹈。野牛們協助埋葬工作，直到黃昏。

「我想你不是迷霧平原的居民。」在戰鬥時帶頭衝鋒陷陣的母牛走向瑞奇；大家都叫她牛嬤嬤。

「我是綠茵草原來的。」瑞奇在哀悼大會結束後便和牛群們坐在草地上休息。

牛嬤嬤加入他。「綠茵草原……是什麼風把你吹來這裡，甚至是在野狼背上呢？」

瑞奇告訴她他與烏利的旅程，以及遇到的種種困難。這是在一連串的瘋狂之後，瑞奇終於獲得的寧靜時刻。

「我必須快點找到他。」瑞奇說到他與烏利的分離，不禁悲從中來。

「你覺得他會在城裡？」牛嬤嬤問。

「對，因為我們正要去城裡，我知道他會飛到那裡。」

「就照你相信的去做吧。」她說：「但要小心，永在之城是個陰險的地方。不過我對那裡不是很熟，很抱歉沒有辦法給你實質的建議。」

「沒關係，你已經幫到我最大的忙了。」瑞奇起身。

「你真的不和我們共進晚餐嗎？」

瑞奇搖頭。「我動作要快，要趕在城門關上之前到達。」

牛嬤嬤最後一次協助瑞奇，載他到了大河流河畔。瑞奇在岸邊的草叢旁下了牛背。

「我想這就是分別了。」瑞奇說道：「非常謝謝妳，牛嬤嬤。」

牛嬤嬤點點頭。瑞奇調整好背包，因為等一下必須要加倍小心，不能弄濕行李。他試探性踏入河岸冰冷的軟泥中。

「你真的是隻勇敢的鴨子，瑞奇先生。」

瑞奇對這突如其來的稱讚感到不知所措。「我只是個中年的小花農而已，哪來的勇敢。」

「你還不明白你所做的決定意義有多重大，也還不清楚自己能成就些什麼；但我看到了。我看到你所擁有的。瑞奇，你是一隻勇敢的鴨子。」

瑞奇給她一個微笑。在夕陽的昏沉下，牛嬤嬤的面容多了一分莊嚴與智慧。他走進河水裡。

「願迷霧裡的神靈、大河流的水精靈看顧你，瑞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