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屬虛構:摩羯座男孩
可能因為自己是有話直說的人,遇上了這麼一個悶葫蘆,屢屢讓我懷疑自己,才會這麼掛念他?
山區裡的小學,一個年級就一個班級,我是龍女,跟我一個年級的當屬那幾年裡小學學生人數最高峰的一屆。那個年代,國小時誰也沒想著成績這回事,至少我是那樣的,上學就是看喜不喜歡老師決定我聽課的專心度,恰巧那時候的老師,基本都是我喜歡的,沒一個討厭。
國小三年級,突然來了個轉學生,個頭一般高,就比當時嬌小的我高一些,臉蛋稍微顯黑,眉頭有些陰鬱,嘴角也沒什麼笑意,但在同班同學裡頭,那張臉挺順我的眼。轉學生帶了些八卦進來,聽到同學們小聲地嘮道,說他似乎沒爸爸,跟媽媽一起生活,當時我對八卦這檔事隱約天生的反感,沒再注意。
但他依舊抓住我的眼。國小三年級的暑假,學校裡來了個很討喜的老師,來學校裡教作文,聽說是醫學系剛畢業的高材生之類的,除了教我們學作文,還會講醫學系的學習故事,什麼有一間像廁所佈置的房間,大家每個人抱著磕死人骷髏頭,必須學會數出有幾片骨頭這類的。好恐怖,但又好喜歡,每次都聽得津津有味,眼角餘光中,那位轉學生似乎也露出一點情緒。
不知道是不是從外頭轉來山區,所以比較厲害,國小畢業時轉學生的他拿了全校第一名,而我則是以全校第六名畢業。
九年國民義務教育,大家都能讀國中,不過山區小學的大家有多元發展,有位女同學畢業了就消失,沒見到她繼續升學,後來才知道是被送去遙遠地方賺錢去了,有些人家裡有期望,背景也不錯,就把孩子送到教會型的私立中學,而像我這種老爸努力攢錢給書唸的,最近的縣內國中自然是不二選擇。沒想到轉學生的他也是,和我進了同一所國中。
剛進國中,一年級時候是常態分班,意思是每個班級裡頭由每個國小畢業時成績好到成績壞的都有分配到。又很不巧的,這國中裡有幾位老師的孩子恰恰跟我們同年,沒辦法,龍年嘛,大家都愛龍子龍女。這事原本不是事,直到第一堂歷史課。
那堂課上完,歷史老師馬上做了小考,班上基本半數以上不及格,包括我。歷史老師要求考不及格的同學必須當場罰半蹲,這下可好,我打小膝蓋就不好,因為沒事就被我媽罰跪神明頂酒杯,罰這半蹲還不是蹲個一分鐘兩分鐘,妥妥的十分鐘吧,把我那膝蓋疼的,我忍不住嗚嗚地哭了。
歷史老師劈頭就罵,上課不好好聽課學不好,被罰了還敢哭?我當時滿肚子委屈,學不好,跟我膝蓋不好會疼有關係嗎?疼了受不住還不準哭的?其實我媽跟這歷史老師基本一個樣子,因為我三個兄弟就我一個女孩,而我偏偏又是個哭點很低的愛哭鬼,疼會哭,難過也會哭,感動更會哭,被打被罵自然是哭的,搞得我媽只要看我哭就打更兇,說打到我不哭為止。
我那滿肚子委屈,在聽到同學們八卦嘮嗑說這歷史老師的女兒就在我們隔壁班時候,腦袋裡不知道怎麼轉的,覺得有點生氣,老師了不起啊?
這一生氣,讓我在國中第一次的月考,考了個幾乎全科滿分的成績,用當時習慣加成計分的總分來看,滿分是2400,當時我的總分來到23XX,聽說刷了那幾年全校成績高分,理所當然地拿下全校第一名。別說老師意外,我自己也是意外的,尤其是被學校教務處找著訪問,說要做成校刊報導時。
「張同學,你和葉同學同一個國小畢業,你是第一名畢業,她是第六名,但葉同學這次第一名,第一名的你變成第三名,有沒有什麼感想?」張同學就是那位轉學生,因為和我同一班,所以被教務處一起拉出來受訪。試問有哪個學生聽到這種話會覺得開心?我當時腦袋裡幾乎發出尖叫聲,很想叫那老師SHUT UP。
可張同學依舊是那一張臉,陰鬱微皺的眉頭、沒笑意的嘴角,冷冷淡淡不發一語。或許是這樣的他,悄悄地走入了我心底的角落。有點內向孤僻,幾乎從不主動與人攀談,也不願與人多交流,無法否認這樣的男孩子反而吸引著一些女孩子,我是其中一個。偏偏被我認為長得很漂亮的朋友小英,那時候也喜歡他。
國二時開始能力分班,我和張同學都是升學班,而且該死的又同一班,對於這一點我悲喜交加,喜的是我喜歡和他同一班,悲的是我和他繼續著誰是第一名的命運。當時不只是考試成績,就連代表學校出賽學藝競試的學生,我和他也是當然成員。
其實我並不愛成績,國中時的我很喜歡上學,因為老師教的都是我不知道的知識,國文、英文、數學、生物、社會,就連生物課老師兼任的美術課,都讓我興趣盎然。或許因為單純的求知慾,也只有和張同學比較時,我才感覺到一點競爭的意味,我很快發覺自己喜歡他,所以更想和他較勁。
我總是從他身上發現驚奇,比如我當時很喜歡往學姊家的租書店跑,抱一堆倪匡、瓊瑤和漫畫回家看,有一回我意外發現張同學看倪匡也看瓊瑤!而我當時的解讀是:因為競爭,比來比去,連看小說都比。有一段時間同學間迷星座,他告訴我他是山羊座,還畫了個山羊座符號(也就是摩羯座)。
雖然喜歡,我卻不敢讓他知道,何況和他傳出流言蜚語的,無論是哪一位女孩子,名單中一直都沒有我。我只是作為他最大的競爭對手而存在。以及,當他被後段班同學圍堵時,我得以當一回拯救他的女俠角色。
我的自卑感,也讓我在喜歡他的狀況下,甘願幫朋友轉送她的信給他,因為他看起來也喜歡她,然後讓自己一直沈浸在成全他們倆的壯烈情緒裡。
和他在國中的比試,最終在傳統包袱下由我敗北。學校幫他申請了省中的資優班,卻沒幫我申請,應該這麼說,是幫男學生申請了省中資優班,卻沒幫女學生申請省女資優班,明明都可以申請的。總之,他已經確定有書可唸了,而我還必須再經過一次聯考。雖然對我一點都不成問題,我依舊為了學校的決定感到忿忿不平。
等待升學的暑假期間,我在午睡時夢見了他,夢裡是在國小前往我家的山路上,卻像是在冬季裡能見度很低的濛濛雨霧裡,他朝著我的方向上山,我對著他下山,即使四目相對依舊無言,兩人就這樣錯身而過,冰冷的雨霧蒙上我的臉⋯⋯明明是熱得要命的晴朗夏天,我醒來時臉上流的淚卻是冰的。
高中三年,我在黑龍江畔的寧園,而他在黃土高原上的旭陵崗。我依舊天天搭公車通勤,從山區到市區的22公里路途,大概每天早晚要各花個一小時在等待和搭乘公車上。而他,在我一次星期六放學後的公車遇上,得知他平時住校,週末才搭公車回家。
明明和他距離越來越遠,我卻更加在乎他了。每個星期六放學的公車站,我都想著與他不期而遇,即使我不清楚他現在學校過得如何,功課學得如何,和小英的感情生活如何⋯⋯直到三年級時,班上同學突然在傳,說旭陵崗上的他喜歡我們班一個女孩子,我感到一陣驚慌,那小英呢?是誰?班上又是哪個同學能夠和他相遇、被他喜歡上?
「聽說是妳。」純小聲的在我耳朵旁說道。
我?一定是開玩笑,我苦笑。雖然他在公車上偶而會和我聊幾句,可他明明有小英不是嗎?難道他們不在一起了?
然而,公車上的一次相遇,他的動作讓我迷茫了。那應該是情人節還是白色情人節前後的星期六,他比我早兩站下車,卻在下車經過我身邊時,把一顆金莎塞到了我手裡。
「情人節快樂。」他的聲音不輕不重地傳進我耳朵裡。
他的那句話,和那顆金莎,讓我心跳加速,甚至失眠了。
然後,沒有然後。我沒有接收到我和他究竟處於什麼關係的動作和訊息。
直到高三兩校聯合畢業舞會那天,我和同學梅一起進入場內,我很快就看到在舞台上的他,正和另外的同學聊天。當他轉頭望向我,並走下舞台朝我們走來時,當時的我心情一度激動,倏忽又感到手足無措,想著他會向我邀舞嗎?
他走到我面前,對著我伸出手來,待我也伸出手時,卻聽到他說道:「別誤會,我是要邀請妳身邊這位同學。妳是我同學的。」他指了指他身後的同學。
我傻了。
梅知道我喜歡他,她也手足無措起來,只等我一咬牙,把手收回,再度伸向他同學,她才和可惡的傢伙去跳舞了。
一邊跳著舞,一邊看著一段距離外的他,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在我心底油然而生。那一天,我禮貌性的和他同學跳完舞,就提前結束自己的舞會之行,離開前他正在舞台上唱著歌,我果決地轉過身向門外走去,邊走邊揮起手來。
再見,不再見。
其實有個尾聲。就在我和第一個男朋友交往時期,一天我回嘉義準備搭公車回家時,竟遇上了小英。
小英看起來還是美美的,微笑著和我聊起大學生活,我自然地提到有了男友。
「什麼?那張XX怎麼辦?」小英突兀地丟出這麼一句話。
「什麼怎麼辦?妳不是跟他⋯⋯」我居然又感到手足無措起來。
「早就不在一起了。他一直在等妳啊!」小英繼續拋出又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最好是!我好不容易把他拋諸腦後,不禁一陣鼻酸。你這個可惡的摩羯男。
在年輕的時候,如果你愛上了一個人,請你、請你一定要溫柔地對待他。 若是分手,也要輕輕的說再見,並在心中存著感謝⋯⋯ 感謝他給了你一份情感,感謝他給了你一份回憶, 唯有在驀然回首的一剎那,我們才擁有青春⋯⋯
應屬虛構,如有雷同,巧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