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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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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斐那的故事(五)

碧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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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剧院(第二部分)

(歌剧院的第二部分)


她想反驳,女人家的害羞和矜持怎么也不允许她承认自己竟是心急的那个。可他的那句“小声些”又像个咒语,害得她没了心思说话,只半低下头,眼睛的余光扫到车窗和前面挡板上悬着的丝绒帘子,那是一整套西番莲的拼花,专为了保护主人家隐私和安静的,又厚实,又柔软。

特玛赛的胳膊把男爵夫人虚虚围住,在本已不算宽敞的车厢里又再隔出个更小的空间,腿挨着腿,肩膀并着肩膀,他几乎是咬在她耳边轻语:“亲爱的,回去的路好堵上一小时,你若是累了……” 他碰一碰她柔软的脸颊:“还是个小孩子呢,戏散了场就没精神了。”

但斐那的心跳得又快又急,身上却又软又无力。把头靠在车窗的帘子上,她微仰起脸来看着特玛赛:“为什么说我像小孩子?”

特玛赛爱怜地瞅着眼前光彩照人的女子。巴黎的贵妇人都承认他这点好,在谁身边时,心里就满满都是这一个,那份真情从来不会教人失望。他知道银行家太太因为寂寞,免不了把春情当作爱,可他实在也是真的喜欢她,外省姑娘乍入豪门,丈夫早被外面的淘虚了身子,也没有机会结交什么人(银钱不凑手,可怜),也许她连一个真正的亲吻都没有体会过。可怜可爱的一个小东西,他得来解救她,教她,人生的漫漫长路上乐子有的是。那些直截了当繁衍后代的过程可不能叫爱情。可爱情说到底又有什么重要,只要他们快乐,让彼此快乐。

马车外剧院门口的扰攘声被门窗隔了一道,传进耳朵里模模糊糊,但这热闹的声音又平添一份安全。但斐那在意乱神迷之间听见特玛赛嗓子里的轻笑:“你不是个最可爱的小孩子吗,亲爱的夫人。可是,也有好些地方绝不是孩子了,您说,是不是?“

男爵特为挑来调情用的尊称如他所料,惹得但斐那浑身轻颤。她红了脸,像有小爪子在心里挠,浑身没有一处地方对劲。她低吟了一声,不自在地换个姿势,却把自己迎上了近卫队长宽阔的怀抱,仿佛是用行动回答他的问题。他也毫不迟疑圈住夫人柔弱无力的腰肢,深深望进她眼睛里:“我亲爱的,我最亲爱的小东西……“

柔软的嘴唇吻上来,但斐那头一次感受到唇舌辗转的魔力,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整个儿消失了,只余一对唇瓣在,而下一刻其他的感觉又都活跃起来——特玛赛的手可并没有闲着。他拂过但斐那气喘吁吁的胸脯,轻柔得像一把羽毛扇,可撩动的目标又准又稳。但斐那从喉咙那里一路渴下去,交结的双唇略可以止一点这种渴,她不肯放开,心里知道想要什么,又不知道怎么个要法最痛快,或者并不想太痛快,只要这样绵密黏腻地一直渴着,这渴不是真的渴,不是在沙漠里望不着水的绝望,而是在自己的小客厅里舒舒服服靠在榻上,手边就是橘子汁,眼睛看到了丰沛的汁水,嘴唇沾着了酸甜的津液,克制地小口去抿——这样的渴着也是舒服的。

他俩没有丁点声音,除了偶尔克制不住的一两声轻哼,还有唇齿交错间只有情人才能听到的牵连。车子几乎没有动,一直陷在戏院散场后重重叠叠的交通拥堵里,马车夫时不时吆喝一句:“走啦,走啦,对不住让一让哪!“,以表示自己尽忠职守的努力,可谁也知道毫无作用,满场的马车和人潮围成一道道波浪,但凡有一点空隙马上被其他的车子填补上。夫人和先生们都在车里打盹,知道没有一个钟头的功夫破不开这重围。但斐那却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她像个第一次听到十四行诗的学生,陶醉在抑扬顿挫的节奏里。特玛赛的手带着魔力,点亮了她耳边的鲜花,脖颈的飘带,胸口的衣褶,裙摆的花边。她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到车厢壁板上,怕自己会忍不住飘浮起来。近卫军队长的嘴唇从她脸颊轻轻拂过,温柔地印上白皙的胸口。她嘴里含着呻吟,因为他的嘴唇一撤开她就觉得空,要把那呻吟填满了唇齿才略好受些。倒也巧,她哪里觉得空,那手就合着心意填满哪里,就算不全按她的来,倒更添了未知的刺激。男爵夫人心里痒,身子磨蹭着,不知怎么才好。男人的身子是硬的,手臂是坚实的,她瞅着他——这样的时候还那么镇定,只有气咻咻的鼻息显出他也动了情。

但斐那不知道马车是什么开始走动的,密闭的车厢放大了感官,乍看去衣装正经,情人的手却在衣物下滑动摩挲,她仿佛一池被吹皱的春水,层层叠叠的快感涌上来,合着马车前进的颠簸,波浪一样淹没了她。

及至到家的时分,但斐那已经困得张不开眼睛,躺上床的时候只来得及想,等到真个销魂,那滋味,岂不是快活得要升天,这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已经陷进最深沉的睡眠里,因为心满意足又充满期待,熟睡得正如同她情人的比喻,像一个孩子。

(“歌剧院”章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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