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驗|讀後感|暫時性解離
週末早晨,我趁著陽光正好,坐在客廳門邊打開《故事如何說再見》的其中一篇「往心底深處去」,讀著讀著,其中一段寫到作者去醫院做一項對當時來說還沒有很普遍的檢查,粗心的醫生沒跟他說MRI需要照半小時,他猝然被推進像棺材般的密閉空間,恐慌下只靠著他最愛的一首葉慈的詩,反覆在腦中朗讀,才讓他身心感到安定,度過這令他戰戰兢兢的MRI檢查。
他的這段經驗讓我聯想到學生時期發生的意外。
我騎著破爛又笨重的二手機車,後座載著同班同學—我的好友,準備趕著時間去火車站搭車,我們頂著夏日烈陽抄了小路,一條沒有紅綠燈,偏僻的道路。
我騎不快頂多60公里的速度吧,跟好友談笑間,突然眼前有個大坑洞⋯
我來不及閃躲直直的正面杠了上去,輪胎輾過坑洞。
機車龍頭把手發出的劇烈震動與瞬間的歪斜偏移感讓我腦中只響起一句話「不會要摔車了吧!?」
下一秒我跟好友二人摔在塵土飛揚的小路上,我的下巴狠狠的親吻那坑坑疤疤的大地。
然後,我便趴著傻住了,耳朵嗡嗡的,四周異常安靜。
一切發生的太快,摔車的不遠處剛好是間診所,裡頭護士衝出來把我扶進去,好友看起來沒事,還能自已走路,我站起來的時候,手肘隱隱鈍痛,牛仔褲膝蓋處涼颼颼的破了個洞,下巴滴滴落著鮮紅色的血,有節奏的在大地上開出了朵朵小花。
腦袋仍在震驚之時,我已躺在診所廊道裡簡陋的長凳上,西瓜皮安全帽被拿起,猝不及防的感受著下巴因為護士清理傷口時的刺痛感,好友無措的站在一旁。
好感激他沒有出事,我後怕的想著。
護士說「你下巴的傷口需要縫幾針,這傷口跟嬰兒的嘴巴開口笑一樣大!」聽罷,我愣住了。
直到現在,我還記得她對我傷口的評價,「跟嬰兒嘴巴開口笑一樣大」這種帶點幽默的評語,不過當下我只顧想著「那是多大呀?我的天」
看起來我沒得選擇,護士說必須要縫起來,但他們沒有麻醉劑,消毒過後只好直接來。
「會很痛喔,忍一忍很快就好。」護士安慰我。
事急從權,我沒得拒絕。
眼睜睜看著護士手裡的粗粗的針穿過我的皮肉之時,我渾身的肌肉都在顫抖著感受那股銳痛,手緊緊握拳讓指甲坎進肉裡。
因為我需要感覺到自己可以「控制」某些動作以對抗現在發生的「失控」的一切。
腦袋一片空白,一針又一針,尖銳刺痛不斷襲來,在當時以我的人生經驗來說從未經歷過類似的疼痛程度。我像砧板上的魚等待解剖般無力的吸著診所消毒水味兒,瞪著天花板的死白,將這一切深深刻印進腦袋⋯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對當時的我已經失去意義,腦中的防衛系統升起,幫了我一個忙,莫名的唱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歌。
我反覆在腦中來回播放這首神秘的曲子,歌詞在腦海中像跑馬燈一樣來回著伴隨著家人的臉龐。
我看到護士在下巴的傷口處拿針緩緩的進進出出,但我卻像是在大螢幕前看電影般,對於正發生的事感到荒唐,好像已經分成二個我一樣,心智從身體脫離了。
後來我試著解釋這感覺,似乎是種解離體驗,暫時的自我感消失。
參考:
https://www.mmh.org.tw/taitam/psych/index4_003.html
直到這神秘經驗陪我熬過了這場試煉,「好了!縫了七針,你沒事了!」護士拍拍我的肩膀說道,這時我才回過神來。
我茫然的起身,看著診所牆上貼著的鏡子,歪斜的黑色粗線,密佈在下巴上,「好醜。」我心想。
騎上被人扶起停放在診所門口的機車,我們重新上路了。
直到上了火車,坐在略硬但仍算舒適的莒光號上,我撥打了電話給媽媽,「媽我出車禍了,但是沒事了!」,媽媽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我邊聽邊忍不住想像媽媽看到我下巴被縫的那麼醜的表情,笑了出來。
劫後餘生,平安真好。
喜欢我的作品吗?别忘了给予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在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一起延续这份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