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一個大六學生以後……

上個學期，我把一個唸到大六的學生給當了。不過，我是直到送出成績後不久，收到他的訊息，才知道他已經在這所大學唸到第六年。

如果你問我，如果事先知道他大六了，會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他及格呢？我的答案是－－不會！

期中考以前，他只來了一堂課，隨堂作業全部沒交，連期中考也沒來考；期中考以後，他的出席狀況稍有改善，每一堂課的作業也有交，期末考也來考了。無奈作業寫得馬馬虎虎、期末考不及格，最後總成績是49分，怎麼幫他額外加分都不可能及格。

由於成績一經送出無法收回，所以我請他即刻聯繫學校，看看可不可以透過暑修的方式來補這個學分。然而，我上個禮拜和我的教學助理聊到這件事，才從他那裡得知：原來只有必修課有開暑修，選修課沒有開。而他被我當的那門課正是選修課，因此他可能就差這兩個學分被退學了。

話雖如此，要是回到打分數的當下，我仍然不可能讓他過關。我認為，同情心不應該平白施捨給不懂得為自己行為負責的成年人。況且，他自己都不在乎成績了，我何必幫他在乎呢？

現在想想，他之所以這麼有恃無恐，以為作業隨便交交、考試隨便考考就會輕鬆過關，並不是他一個人好傻好天真，而是多數學生都是這麼想的－－平常鬼混沒關係，期中、期末有來考就好；假如唸到延畢，老師一定會放你一馬，讓你及格－－而且也的確靠這招順利取得其他科目的學分。

可見，確實有其他老師放任學生鬼混，然後成績隨便給，助長學生的偏差觀念。因此，學生被當，自己固然要負上很大的責任，但卻不是這股歪風的始作俑者。

至於，什麼樣的老師會任由學生鬼混呢？當然就是鬼混的老師囉。試想：如果你認真備課的話，會輕易容許學生以散漫的態度對待你的課程嗎？反之，沒有用心準備課程的老師，哪來的自信要求學生呢？分數想必是隨便給了。

我曾見過有老師上課只顧著唸課文，或對著電腦裡的word檔一句一句唸，根本不管學生的反應。這還不是最誇張的－－

我一個親戚的弟弟是這所學校的畢業生。他說系上有一位老師，每一次上課，直接打開硬碟裡的資料夾，裡面有上百部的電影，任由學生挑選一部來看。學生選好，電影開始播放，他人就消失了；直到下課前，才回來點名。成績怎麼給？期中考和期末考有來考，就給過……

看到這裡，你內心大概充滿了對這類老師的鄙視吧。說真的，我反而非常能夠理解他們的心情。怎麼說呢？

這所私立科大，即使年年有盈餘，卻已經連續28年未調整鐘點費。做得多、做得好和做得少、做得差，拿的都是一樣少得可憐的薪資；久而久之，誰還有教學熱情？所以，鬼混老師的行為雖不可取，但也不能完全將責任推到他們頭上。

以我的講師薪資來說：鐘點費575元，是買你的上課時間、備課時間、通勤時間、改作業及考卷時間、課後處理學生問題時間……等等，也完全沒有考量到物價漲幅。算一算自己投入的時間與獲得的報酬，其實還不如在便利商店打工，領政府規定的最低時薪，至少上班以外的時間，不需要做事。坦白講，我要不是有其他收入支撐，並且為了實驗自製教材才勉強留下，光靠這份薪水能不餓死嗎？

老師付出心力與報酬不對等，當然會降低付出的意願，或是分散心力找其他收入來源，怎麼會有心教學？於是，從上面吹下來的歪風，下面的師生豈有抵抗的能力？最終，整個教學環境就如眼前所見的烏煙瘴氣了。

哦，對了。下次看到年輕人爛，可別急著罵他爛，也許他的背後，有一個爛掉的體制和一群爛掉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