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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tha à Tok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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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記

Betha à Tok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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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也是 Matters 首個香港人談自己做完性別確認手術的 diary
手術前最後一張拍的照

齋戒日(4 月 30 日)

承上文,手術前一天我要清空腸胃,所以 30 日不能攝取任何固體食物,還要喝瀉藥排便。手術前最後的晚餐,就是 29 日晚在酒店對面的海南雞飯,和之後在麥當勞買的玉米批。出院後打算再吃香芋椰子批和菠蘿批,也真的吃到了。很掛念那個香芋椰子批⋯⋯

30 日早上十點,我按診所指示喝光一瓶瀉藥。幸好是一般藥水味,不太苦不太難喝。瀉藥在約半小時後起效,最初幾次真的如瀑布般瀉下。為補充流失的手分,診所提醒我要每十分鐘喝一杯水,然後在下午三、四點左右,拍一張馬桶的照片給他(需要清澈無色)。水、茶、黑咖啡和純果汁可以喝,奶類飲品和有果肉的果汁則禁止。

為免口裡太淡,我前天晚上在 7-11 買了些茶和椰子水。另外還買了一瓶能量飲料,但喝了兩口覺得難喝,就沒再喝下去了。排了幾次直到下午一、兩點,便意已經開始消失,喝下去的液體大都變成了尿液,從前面而非後面排出來,讓我有點擔心。我 WhatsApp 問診所有沒有問題,他們說這也正常,我只管下午時間到了拍照給他們看就行。

到了四點,我上了第 11 還是 12 次廁所,總算拍了張大致清澈透明的馬桶給診所。我繼續灌水,因為到了半夜就連水也不能喝,防止手術期間有水會倒灌進肺部。由香港過來送我上路的友人,在六點多來到酒店,準備陪我進廠維修。

入院

晚上八點,診所接送車來到酒店。塞了好一會車後,我們總算趕及在九點前來到醫院 check in。再次量度身高體重血壓血氧後,護士就帶我們上頂樓的私家病房。稍作安頓後,朋友就回到自己酒店,而我就先洗了個澡。

淋浴後沒多久、大約十一點,護士來了給我左手「打豆」(把靜脈導管放置好),不過暫時還未開始輸液。睡到半夜三點中,突然有護士把我叫醒,強硬地給我浣了腸,再著我用消毒沐浴露洗了一次澡。然後到了五點,又有護士進來開始給我打點滴。

之後我就睡到平時鬧鐘設定的 07:20 起床,等了一會有兩位護士上來。待我用以原生器官上的最後一次廁所後,就把我送上病床,準備上法場。

病房設備齊全,可惜我用不著。

進手術室

護士脫了我的眼鏡留在病房,所以由離開後到回到病房前的畫面,都很不清楚。首先坐升降機到二樓,推一大段路再換乘另一升降機到三樓的手術室。進手術室前,他們再用英語跟我確認一次姓名和出生日期。

進手術室後,我由病床爬到手術台上繼續躺平。這次除了血壓計和血氧儀,還在胸口貼了三塊東西,我猜是用來測心跳,看看我會否心術不正?準備期間我嘗試泰英夾雜地,跟房內做準備作業的醫生護士寒暄,順道給自己放鬆。之後麻醉醫生給了張 consent form 我簽署,簽署後有護士拿氧氣罩來著我深呼吸。我問這是否氧氣?他說深呼吸就行。於是我就照做,頭兩下吸了沒甚麼反應,接著第三下就⋯⋯

術後一刻

剎那間感到自己到了另一房間,以及下面有點痛。喔,做完了。有護士來跟我說手術順利完成,現在已在上止痛藥。不過隔了一會痛感還是越來越劇烈,加上沒眼鏡甚麼都看不到令人不安,我開始要求送我回病房,增加止痛藥劑量。一開始由 4mL/h 嗎啡加到 6、再到 8mL/h。

甚麼都看不見下,我不確定自己在哪裡醒過來。燈光和手術室不一樣,應該是某間 recovery room,也是個要推一段走廊再坐電梯,才能回到病房的遙遠地方。嗎啡加到 8 後感覺好了點,再躺了一會後就有膳食送到。來探望的朋友也剛好到了。

麻醉藥效力尚未過去,所以還是沒多少力氣,動不起來吃飯。聲音不知怎的沙啞,所以也不太想跟朋友講話。到四點多、終於有力氣坐起來開吃時,粥已經有點放涼了。兩天沒吃飯自然甚麼都好吃,只是頭幾口可能因為腸胃不習慣,下嚥後有點作嘔。還好忍住了,之後我慢慢吃完,並在電話裡給大家報平安。

吃飯後繼續躺平。不知與麻醉藥有沒有關係,一閉上雙眼就感到自己進了另一個世界。合上眼時「望」到的畫面充滿現場感、比平時發夢要真實,會感到自己能夠活動、和他人對話,直到自己發現那件事並不現實(例如可以下床走動),就會自動開眼回來現實世界。整個感覺很奇異,不太懂得形容。這感覺大約到第二天早上才消散。

晚飯在七點半左右送到,同樣是粥、兩個配菜、水果、果汁的配置。吃飽也是繼續躺,間中滑電話繼續報平安、回訊息。因為沒有力氣拿起 iPad 和 MacBook,也就懶得使人拿過來床上了。

輸生理鹽水和嗎啡的機器間中會響起來。起初我不懂發生甚麼事,用電話拍一下屏幕才得知是因為鹽水包滴完了,著護士換就行。護士每隔幾個小時還會來量血壓、血氧、體溫,倒尿袋和查看血壺內有多少血這樣。

新陰部頭幾天會用模具和紗包包紮著,所以那時候我也不知道它變成了怎樣。只能透過血壺得知出血狀況。被模具包著的感覺不太舒服(後來還有點氣味),加上以上種種,所以我每睡一兩小時都會醒過來。

到了半夜開始不停放屁,但暫時未有便意。醫生說大家通常到了拆包那天才有糞便排出,讓我好奇難道這幾天吃的飯都是完全消化掉了?

術後第一餐

第二天(5 月 2 日)

早上七點醫生來了診察。他說昨天手術一切順利,又檢查了一些數據。出血減少了,排尿也不太黃,皆是不錯的訊號。醫生叮囑我要多吃多喝、在床上多活動身體、改變姿勢,並嘗試下床走動。聲音沙啞是由於手術期間插了氧氣管,幾天後會自然回復。可能因為我能自行進食,護士拆了鹽水包後沒有再上新的,只留下嗎啡注射。

相對剛完成手術時,個人感覺精神了很多,能正常對話、看 Netflix 和寫作(這一篇文就是當時完成),只是記性依然久佳,手術直後的第一身經歷已開始模糊,要回看自己和朋友的分享才能記得清楚。

見醫生後護士用熱毛巾給我抹拭身體,另給我一塊冷毛巾擦臉。換了被鋪和枕頭,病人袍和床上的吸血墊也換上新的。這些換完後我才發現原來袍上和墊上都吸了大灘血漬。幸好之後已沒怎麼壐出血,血壺的水位也沒再上升,只有間中感到幾滴血由陰部流血屁股。第三天再換病人袍、吸水墊的時候,袍上已經沒有血了,只有墊子上還有少許血漬。順道一提血瓶那綠色的樽口看起來真的好像大排檔的茄汁瓶。

不過我最想要的始終是洗頭,躺了兩晚感覺很黏很髒。真想知道那些自拍自己做完手術的日本女生,是如何把頭髮拍得如此乾淨。

吃過早餐後,午飯很快就在 11 點準時送到。之後過了一會,我召喚了護士來看我嘗試步行。和想像中不同,我能自己走起來,不用別人挽扶。只是因為有一整個模塊包著下身,整個人感覺很笨重,走得很慢。在房內走了個圈後,我就躺回床上了。

陰部間中有種異物感,應該是有尿液從導尿管排出。同時還有種幻肢感,覺得自己依然感受到部分切除了的器官,例如會覺得已切走的睾丸和輸精管等還在拉扯著,或者是有東西再接觸著龜頭。不過後者也可能並非幻覺,畢竟那邊部分皮膚、組織成為了新的陰蒂。這幻肢感說不定要待拆模、看到自己陰部實際變成怎樣(按:其實拆模時腫的一塊,和現在的模樣可謂差天共地。)後,才會逐漸消失。

午飯後還是很餓,所以我讓朋友買了點零食上來,另外又很快喝光了幾瓶水。之後都是在床上躺平,直到晚飯早早在四點半送到。這次晚飯後真的飽了,也沒多想喝水。整晚睡眠質素一般,也是由十點開始每一兩小時就會醒一次。雖然設定了鬧鐘,但我還是焦慮嗎啡在四點半吊完的時候疼痛會開始發作。當然睡不著的最大原因,可能還是頭髮黏黏的很不舒服⋯⋯

第三天(5 月 3 日上午)

今天早餐也是準時七點送到,開吃時剛好醫生也來了。聽到我說傷口已不太痛,他決定吊完這包嗎啡後就不再補充了,之後痛的話轉用口服止痛藥。為了容易適應(還有延長時間),我讓護士把嗎啡量從 8 降回 4mL/h,感覺也沒大礙。說到昨晚睡得不好,醫生說可以問護士要安眠藥,不過最後是不用藥物也能好好入睡。

還有就是今天要開始訓練膀胱,準備感受新的排尿感覺:用一個小夾子夾起導尿管,把小便藏起來,儲起某分量後才解開。那時我大約每三十分鐘放鬆一次,感覺不太痛苦,唯獨是排尿後的剎那,會有種被導尿管揪動的痛感,有點不舒服。不過說到當時最不舒服,還是在笑和咳嗽時,那種牽一髮動全身地痛得要命的感覺。

之後清潔身體埘,護士發現我有在搔屁股。我說很癢,他們道應該是坐得、躺得太久,著我不要再搔,要勤換姿勢,又說拆包後會好起來。另外今天抹身後護士再給我抹了點爽身粉,讓身體感覺乾爽一點。頭髮方面問準後,可以噴一下朋友買的 dry shampoo,雖然後來我還是覺得效果不太大⋯⋯

吃午飯後打算再練習一次走路,再嘗試用甜甜圈坐墊坐起來。體溫一直徘徊於低燒邊緣,間中亦感到身體很熱、很想流汗。醫生護士還是提醒我要多喝水。接著兩天大概都是重覆這種生活,直至第五日開箱、看到陰部變成怎樣——肯定的是會很醜,因為手術後初期,整個傷口都會腫起來,要去到數個月、甚至半年才能知道實際成果。(覺得對著那裡說 beautiful 的醫生護士都很厲害。)

另外就是要學習 dilation(擴陰)。當時擔心的是假如一天要做三次、每次可能一小時的話,回到日本工作時怎辦⋯⋯不過後來證實是杞人憂天了,不論是 schedule 上還是自己的心態上。

那天寫到這裡就累了,睡到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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