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SDC 脫鉤：銀行拖累穩定幣、不連續的金融系統
上週區塊勢討論美國銀行 Silvergate 遭到擠兌、面臨鉅額虧損，結果文章出刊當天， Silvergate 就宣布結束營運並進入清算程序。大家原以為交易所和穩定幣都幸運逃過一劫，卻沒想到 Silvergate 只是這波銀行倒閉潮的第一家，而不是唯一一家。上週五美國第 16 大銀行矽谷銀行（Sillicon Valley Bank）無預警倒閉，並由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The Federal Deposit Insurance Corporation，後簡稱聯邦存保）接管。矽谷銀行的存款總額超過 2,000 億美元，規模比 Silvergate 大了將近 20 倍，更是許多矽谷新創和創投最信賴的銀行。
USDC 穩定幣發行商 Circle 也是矽谷銀行的客戶之一，這導致 USDC 的市場價格嚴重脫鉤，在部分交易所一度跌到只剩 0.85 美元。而矽谷新創圈更是哀鴻遍野，許多公司都擔心發不出薪水。
在我寫文章當下，又有另外一家銀行 Signature 遭到美國政府關閉。短短不到一週內就有 3 家美國銀行關門，讓許多人始料未及。雖然目前 USDC 價格已經重新回到 1 美元，卻沒人敢說這場風暴已經結束，未來還會有哪些銀行倒閉進而牽連幣圈仍是未知數。
這篇文章討論 USDC 脫鉤的原因，以及它帶來的啟示。
銀行危機
相信許多勢友跟我一樣都是 USDC 的持有者，也是頭一次這麼近距離感受銀行倒閉帶來的影響。但在美國，銀行倒閉稱不上新鮮事。根據聯邦存保的統計，自 2001 年以來，美國合計倒了 562 間銀行，幾乎每年都會發生。其中又以 2010 年一口氣倒掉 157 家銀行最多。
這已經是政府嚴格監管下的成果了。在 1934 年之前，美國連續幾年都有數百甚至數千家銀行倒閉，慘況恐怕不亞於當前的 DeFi 應用 。為此，美國政府才成立聯邦存保公司，負責確保銀行能穩健運作、維護人民對金融體系的信心。
聯邦存保成立至今 90 年，早已見過各種大風大浪，接管破產銀行也有一套成熟的標準作業流程，避免人們恐慌性擠兌，進而引發更大的社會、政治危機。下方這段影片由聯邦存保提供，內容完整呈現銀行從倒閉到由聯邦存保接管，再重新恢復營運的流程。
銀行從倒閉到重新開張，聯邦存保只需要一個週末就能搞定，可見其熟練程度。這次矽谷銀行倒閉也是。多數矽谷銀行員工恐怕對於公司的財務狀況渾然不知，直到上週五下班後，聯邦存保人員進駐矽谷銀行，鐵門拉下後，他們才知道銀行已經倒閉，即將被政府接管。
但聯邦存保的首要工作不是拯救銀行，而是保護存款戶，安撫民心，讓隔週一來擠兌的民眾們都願意「空手而回」繼續把錢放在銀行。
雖然聯邦存保對於接管銀行已經游刃有餘，但這波銀行倒閉的原因和以往不同。在 Silvergate 銀行倒閉後，原本有人會將矛頭指向幣圈，怪罪銀行太仰賴幣圈業務才引火上身。直到規模更大、業務更多元的矽谷銀行、Signature 銀行紛紛關門，這樣的說法才不攻自破。
越來越多人發現，美國聯準會在過去一年來的大幅度升息，才是壓垮銀行的主要原因。幣圈只是這波銀行危機的受害者，而不是始作俑者。與銀行連結越深的幣圈公司受到的影響就越大，其中 USDC 的發行商 Circle 就身陷重災區。
USDC 脫鉤
USDC 長期以合法著稱。不僅有充足的資金儲備，還有會計師定期簽核，是許多幣圈投資者的避風港。但在這次的風波當中，即便你乖乖地把 USDC 穩定幣放在冷錢包裡都會出事。
截至上週四為止，USDC 的總發行量為 434 億美元，而總儲備則有 435 億美元，分別放在銀行以及流動性極佳的短天期美國公債。這代表人們若想將 USDC 以 1：1 全部換回美元也不會有問題。除非銀行倒閉，或者美國公債違約。
聽在多數人耳裡，這些都是發生機率極低的情況，Circle 也是這麼想。沒想到過去這週不僅銀行倒閉，而且倒閉的這 3 家竟然通通都是 Circle 的合作銀行。
Circle 對這波銀行危機算是相當敏銳，不僅先躲過 Silvergate 銀行倒閉，還搶在矽谷銀行倒閉之前就先把錢轉走。只是萬萬沒想到，Circle 用來存放逃難資金的 Signature 銀行也接連跟著倒閉，而矽谷銀行則是截至倒閉前都還沒結算 Circle 轉出的資金。
因此上週末 Circle 傳出還有 33 億美元卡在矽谷銀行，佔總儲備資產約 7.6%。假如這些錢全部領不出來，代表每顆 USDC 背後只剩下 0.924 美元儲備。更慘的是，消息傳出時是假日，銀行沒有開門營業。Circle 只能透過網路信心喊話，卻無法鼓勵人們透過實際行動將 USDC 換回美元來提振信心。
所幸週一時 Circle 已經證實放在矽谷銀行的 33 億美元安全無虞，而美國政府也站出來保證存款戶的資金將能全數領回。這才暫時化解 USDC 脫鉤的危機，價格重新回到 1 美元。
經過這次危機，不免讓人感覺幣圈總是在逃難。但這並非因為加密貨幣比較危險，而是區塊鏈金融更能即時反應，同時也凸顯傳統金融的「不連續」。
不連續的金融系統
USDC 是 Circle 基於銀行存款、美國公債發行的加密貨幣，本質上是要將美元的用途帶到鏈上世界。不僅讓跨國匯款的手續費變便宜，到帳速度也比銀行系統快上不少。最重要的是 24 小時全年無休。然而這次 USDC 價格脫鉤，卻意外凸顯鏈上、鏈下兩個世界的不同步。
以這次矽谷銀行倒閉為例，聯邦存保延續以往的標準作業流程 —— 週五關閉銀行，並在週一重新開張。在傳統金融裡，週末本來就不是銀行的營業時間。即便銀行有整整兩天都無法領錢，人們也不會覺得奇怪。只要讓人們在銀行的營業時間內都能領得到錢，聯邦存保就算是完美達成任務。
不巧的是這次矽谷銀行的客戶中不只有葡萄園農場主，也有像 Cricle 這樣的金融科技業者。農場主在週末無法領錢，不會造成生意上的麻煩。但 Circle 卻因為一個週末錢還卡在半路上沒到帳，許多人就開始擔心有一堆公司要接連倒閉了。這就是兩個世界的效率差異，而 USDC 價格脫鉤只是反映了當今銀行系統的不連續。
當然 USDC 的機制也有改進的空間。畢竟標榜可以 24 小時全年無休使用的 USDC，卻建立在週末不營業的銀行之上，本身就是一種風險。多數時候風險都可以被忽略，直到極端情況發生。這次銀行破產，美國政府又依據銀行的營業時間來制定拯救計畫，才導致 USDC 脫鉤。當週末結束，接近上班時間，USDC 才慢慢回升到 1 美元。
除此之外，銀行的準備金制度是另一個 USDC 的風險因子。美國銀行的存款準備率只要 10%，人們放在銀行的 100 元存款，可能有 90 元都不在銀行手上。萬一發生擠兌，銀行就得賠本出售其他資產，來滿足人們的提領需求。但如果 Circle 不把錢存在銀行，除非自己保管現金，否則暫時也只有短天期美國公債可以替補。
這意外凸顯央行數位貨幣（CBDC）的獨特價值。如果美國政府發行 CBDC，或許未來 Circle 就可以將原本放在銀行的那 111 億美元存款，改以 CBDC 形式持有，這就能消除銀行的風險。之前我曾引述台灣央行總裁的說法：
銀行存款是銀行對存戶的負債，而 CBDC 則是央行（國家）對人民的負債。
如果 Circle 未來持有的是 CBDC 而不是銀行存款，那麼即便銀行倒閉，Circle 也隨時可以拿回自己的 111 億美元，不必等待銀行清算或是聯邦存保來拯救存款戶。只要 USDC 一日沒有與銀行存款脫鉤並直接持有美元，即便 Circle 再怎麼盡力解釋銀行存款、美國公債的安全性，也難保不會出現像這次銀行倒閉的意外事件。
以往人們總認為穩定幣不如銀行存款可靠。但在這次事件中，銀行才是穩定幣的風險因子。USDC 脫鉤反映出銀行的脆弱與不連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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