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時速

2020 年 7 月 2 日

按：
   这篇推文2016年5月发于我的微公号，后经群友举报被404。当前时刻回顾起来，感慨万千……
   我想起王家卫电影《2046》：他将生活的点点滴滴化为文字，写下小说《2046》，说只要搭上了前往2046的列车，人们就可以找回失去的记忆……
   谨以此文献给香港和香港人🇭🇰，亦缅怀那个尚未政治抑郁的纯真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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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二次登陆香港这片神奇的土地，同样是五月的末尾，感受却是全新的。去年广州白山村后就一直念叨着要和我去香港的好闺蜜凳子公主，今年终于如愿以偿，而且是在我结束泰王国国际志愿者后直接由曼谷飞往，对我个人而言，香港算是对我这种不爱国体质人群从天堂到地狱的缓冲期吧。这次同样住在深水埗美荷楼Y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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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出国在泰国一个月，我对回到祖国的怀抱是满怀殷切和敏感的。当我在曼谷廊曼机场值机时我就预热了中国旅游团的闹哄哄和素质低下的现象，排队在我前面的大妈和大爷（四川口音）竟然在办理值机时当众大声吵架，而泰国的工作人员一直在旁边耐心劝导，表情无奈。所以当时身为中国人的我对泰国感到十分羞愧和歉意，以至于我的航班登机口被安排在狭小嘈杂的空间，我反而觉得心理平衡。

而到香港国际机场入境后，我在行李领取处寻找我背包的传送机位置，但不知为什么大屏幕没有显示我的航班，所以我去找咨询处询问。当我靠近咨询处的一位大妈工作人员时就感受到了她脸上的寒意，我用中文还没叙述完我的问题，她就假装听不懂中文般地指着一个莫名其妙的方向让我去别处询问，我用英语继续跟她对话时她重复一遍刚说的话，但她的英语也很不标准以致于我始终听不清她说的地方，最后我选择放弃和她的暴力交涉自己去找了。后来当我回来经过这个咨询处时看到她正在和另一些乘客用中文发生争执。

在萨瓦迪卡国一个月没和中国人说话，回到国内机场的中国工作人员就这种方式来欢迎我，实在是有点讽刺。这是我能确定的第一个针对内地人的歧视事件。

第二和第三个都发生在餐饮店里。我和凳子在元州街的文记车仔面吃了两次，因为这家店常年有人排队，属于高冷型老字号餐饮店，不过对待说广东话的顾客和普通话的态度有明显区别。排队选好面和料后，有个大妈问我要不要加辣椒（秘制辣椒，要收费），她没有向我说明辣椒要收费，所以我不想要，然后她问我要不要加葱，我说不要，她最后非常没好气地说一句，不要就不要嘛。直观的感受，就好像让她们对顾客说普通话就是屈尊。

第三个案例是发生在旺角和油麻地之间西侧弥敦道上的一家奶制品店，吃完后我用八达通卡消费，但感应机上并没标识感应处在哪里，我问大妈店员时大妈非常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打屏幕，而根据我的常识和认知，把感应处设计成刷卡时会盖住屏幕实在有点脑残，这样刷卡时就看不到屏幕了。最后大妈把八达通从我手上夺过帮我刷成功了——感应部位真的就是屏幕上。后来大妈还反问我，之前没有刷过八达通卡吗，我说之前刷过的八达通感应器有专门的标示，而且不会设在屏幕上。除以上之外，我们就没有再遇到其它窗口行业人员的"歧视"了。

来自茂名（能和香港人对话）的凳公主第一次进港，对于香港人针对内地人的臭脸现象比我更敏感，总能在我没经意到的时候躺枪，但她的公益心比较重，她认为这就是简单的对内地游客素质欠佳而造成的刻板印象的回应，并且跟我商定，在公共场合做好事的时候尽量说普通话，让大家知道我们时内地人，以此推动香港对内地的改观。

我则认为根本原因首先是她们作为社会底层的工作生活压力大，其次是港媒的误导导致两方的矛盾增加，我甚至觉得是有专门的组织在教导他们怎么做，因为太如出一辙了。最后周星驰给了我答案。

周星驰电影《西游降魔记》里面专门讽刺过"大妈"这种神奇的存在（在此特指受教育程度低而公民素质低下年纪较大的华人），而我发现那些让我们"受委屈"的也都是香港的"大妈"群体，造成港人觉得内地人不文明的主力军也是内地大妈群体。也就是说，这是一场两地大妈之间的战役。

真正文明的人是不会就某个群体的身份而歧视的，无论是香港还是内地人。我在港铁上曾看到一个比较端庄的妈妈对一个背部倚靠在握杆上而压到她手的东南亚女人说"EXCAUSE ME，握杆不可以用来靠的"。这种提示更像是一种公民教育，弥补那些学校和政府，社会和家庭没有给到的部分。

所以，所谓歧视终究是一帮苦大仇深的LOSER间的窝里斗罢了，用一首歌名来概括就是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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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地游客对香港敏感的，除了歧视，当然就是政治标语了，包括FL功。在主张民主和言论自由的香港这无疑是一张名片，也是作为中国一个特区的香港最特别的部分。

当然，如果你主张一个中国论的话，台湾省也同样神奇。我和凳子在一家旺角楼上书间（序言）看到一本叫《不存在的国家》的书，西藏和台湾都入选其中（在后台回复关键词"台湾"和"西藏"便能这本书中内容）。

国内的历史上香港是在十九世纪末的鸦片战争中作为战利品割让英国，并优雅地签订99年的殖民条款。讽刺的是，百年过后中国成了不到50岁的新中国，中间还经历了文革大洗牌，香港反而成了资历更老，社会体制更健全，现代文明史更悠久的地区，到了1997年英国信守诺言把香港还给中国，直到现在香港看起来都不像是个狼狈战利品，反倒更像是英国女王送给中国的一个礼物，如同变了个魔术，从泥土里变出一朵花，99年后还给你。

除了99，另外一个数字回避不了，那就是50。对某些满怀焦虑感的民众来说50年就像一个诅咒，如同给香港判了50年的缓刑，到期就处决，一切灰飞烟灭，所以为了不让疼痛来得太突然，这50年成了一个渐冻和解冻的过程，一个香港政府跟内地政权博弈与坚守自治权的过程。所以才有了占X，才有了反国X教育，才有了书店事件这样的过敏反应。这是一个悲观的视角。

然而当我们周四在参观中文大学，体验了社工专业的学生做的一个小小的"帐篷展览馆"时，美丽的导员同学说了一句话点醒了我，大致意思是任何极权社会都是由政府和人民共同造就的。这句话的意思一是说人民要跟政府抗争去争取民主，二是当人民的文明素质和独立思考能力低到一定程度时，就不适合当家作主了。人民要做的既是与比自己有权势的人抗争，也要努力争取自己能胜任主人翁的资格。

从这个角度来讲，无论是大街上那些随处可见的风景，关于FL功、反FL功、五月三十五日事件，还是黄雨伞，它们和地铁里的反性骚扰广告、性别性倾向平权广告，马路上的狗屎回收桶和香港对内地所谓的歧视一样，都是一种千载难逢的教育机会，教育来自弱势文明社会的居民要懂得尊重包括自己在内的每一个人，要变得更文明，这样你才有资格获得更多的权利。

而到那时候，"五十年不许变"不一定会是两种政权博弈的过程，也可能是一种对文明的理念战胜另一种理念的过程，当内地人都接受了香港人的先进理念后，即便第五十年到来时，香港都不会有什么变化，因为那时候两种文明已经在同一水平上了。我想就是我们看待香港的一个有进步意义的眼光，一个乐观的视角。

在香港每个公民都关心并热心参与政治，却没有人地命海心，因为政府不会让香港居民有吃地沟油的命。香港和内地互相看对方，就好像看一个不在同一维度的社会一样奇异。在参观城大时我和凳子听了一节香港本土作家讲的广东话课，课上提问环节有个同学提到了TVB逐渐商业化没营养的问题，这正是我所认为的香港目前真正面临的困境——逐渐式微的文化产业，而只剩下开到荼靡的自由和徒有虚表的民主。假若在如此合理的社会结构下能够输出自己强大的有影响力的文化，那才是真正有说服力的。以上便是我所认为的"香港的出路在哪里"。